他挥马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飞快地奔起来,不一会儿载着主人离开皇城。
其时,一等公兼御林军指挥使沈郁剑已经有自己的府邸,那便是楚宏登基前居住的楚王府。楚宏不仅把屋子赐给他,还御笔亲题“一等公爵府”挂在大门,上,其受宠程度几乎到了无语言喻的地步。这时候,沈郁剑乘马到了振关街,往右回家,往左就去沈风的武阳王府,他刚才用理由搪塞陶仲恺,其实并没有真正起意要去看望他想看的那个人,所以犹豫。
正在这时,一个家奴打扮的人来到他马前道:“敢问,您是御林军指挥使沈郁剑沈大人吗?”沈郁剑点头道:“你是谁?”那家奴道:“我奉我家老爷的差使,来请沈大人过府一虚,我家老爷乃丞相陈谦!”
沈郁剑“噢”了一声,问道:“我和丞相素无交情,丞相请我做什么?”家奴道:“沈大人去了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命身后下人把一顶小轿抬过来。沈郁剑盘算在心,暗道:“就跟他去,看有什么花招耍出来。”
他下马,缰绳交给公爵府的随从。丞相府那个家奴伺候沈大人上轿,一行人取道一直往前走,过振关街前面一条大路,折巷子来到西边的丞相府。沈郁剑从轿子里出来,只见丞相陈谦已经站在大门口,急忙笑嘻嘻走上前道:“怎么劳动老大人出来迎接,卑职给您请安啦!”
陈谦一把抓住他道:“好说,沈大人还请进府叙话。”两个人携手进门,过前厅与中间回廊,到相府左侧的大花园里。沈郁剑看这个花园着实不小,里面栽种的尽是奇花异草,忍不住道:“丞相,你这里真是好景致。”陈谦笑道:“哪里,都是皇上派工匠营造的楼台亭阁,这些花花草草也都是入京官员献给皇上、皇上不要的都赐给老夫种在这里,哦,还有些番邦的贡品,沈大人看这株——”说着,把假山旁边一株挺立的玉兰树指给沈郁剑看,嘴里介绍道:“这就是北罕国进贡来的稀罕品种,皇上说开花时花的香味不仅可以愉悦身心,还能除病痛,强身健体,是个宝贝,便叫人种到我这里来。”
沈郁剑听出他语气中的攀比之意,讪笑道:“皇上对老丞相的确很好!”陈谦看着他,正色道:“所以,老夫不管花多大代价,都要劝谏皇上做明君、行正道,为报皇恩万死不辞!”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表情非常庄重肃穆,沈郁剑内心受震,脸上却毫不动声色迎合道:“是啊是啊,卑职也和丞相一个想法,日夜寻思着怎么报答皇恩。”
说着话,两个人来到一座凉亭。这座亭子临水而建,结构很精巧,沈郁剑抬头看见上面有一道匾,上书:“心如止水”,暗道:“老家伙这几天吃了炮仗似的,前几天在金殿上骂皇上,今天叫我来怕也没好事,至水一词名不副实!”一边想一边走进亭子。
亭子里正摆着一桌酒席,沈郁剑面向东在主位上首坐下,陈谦给他满了一杯酒,自己也端起一杯来敬。沈郁剑不客气,将酒一饮而尽,空出杯底给主人看。陈谦非常高兴,又为他满一杯道:“沈大人年纪轻轻就得皇宠,老夫佩服。喝了此杯,老夫有事相求。”
沈郁剑把第二杯酒也喝了,问道:“丞相但有吩咐,尽管说来,相求二字,郁剑不敢当!”
陈谦将他面前酒杯继续满上,然后放下酒壶道:“老夫三日前劝谏皇上打消册封贵妃的念头,沈大人也在殿上,你又是聪明人,对老夫此时的心意应该清楚明白。”
沈郁剑笑着道:“郁剑愚昧,不知道老大人有什么打算。”
陈谦道:“很简单,我想请沈大人也劝劝皇上,要皇上务必打消立妃的念头。自古红颜多是祸水,那沈贵人还没有进宫,便让圣朝社稷失去一位肱股贤臣,若叫她在皇上身边得意下去,圣朝江山岂不是要坏在她一个狐媚之手?”
沈郁剑勉强笑道:“丞相,你说的是我姐姐!”
陈谦道:“老夫知道,老夫正是要对沈大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盼望能够打动沈大人大义灭亲,奏本皇上不仅不要立新贵人为妃,还要将那女人赐予绞刑,以供后来人等效尤!”
沈郁剑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道:“丞相,你好象要求过分了。郁剑不才,但当不了意义如此重大的责任。”
陈谦面沉似水,冷笑道:“那么,你就休怪老夫狠心。老夫刚刚说了,为报皇恩不惜赴汤蹈火,你自己也想尽忠,老夫此刻用你的脑袋闯宫,你应该感到很高兴!”甩手把面前酒杯掷到亭子下面,假山后花丛中登时站出数十名刀斧手。
沈郁剑仰天大笑道:“丞相太小看在下了吧?你这些烂芝麻绿豆头,能奈何得了我?”陈谦也放声笑道:“老夫防到你有几两本事,早在你酒中下了一日穿肠的腐骨毒药,此时你真力尽失,你连一个正常人也不如啦!”沈郁剑闻言吸了口气,发现丹田里果然空空如也,而且腹中隐隐作痛,想来正是毒发症状,忍不住大怒道:“陈谦,你位极人臣,枉称几十年圣贤,竟然用使毒这种卑鄙的手段!”
陈谦冷笑道:“你们两个姐弟都是惑主的奸邪,老夫恨不得生啖汝肉,使毒便宜你了,马上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方才消我胸中恨之万一!”说罢吩咐人动手。
沈郁剑万料不到自己行万里舟,今遭在河沟里翻了船,陈谦一个文官,平时那等谦和慈祥,办事情却这么辣手。刀斧手走上来绑人,他还不甘心,奈何腹中毒行将起来,浑身半两力气也没有,迷迷糊糊被捆成一团,又吊在空中,心道:“这次没命回家了。”
陈谦亲自把他绑在一棵柳树上,叫一名精赤着上身的刽子手来割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