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宏闷声没讲话,突然对跪在脚边的曹应钦大发脾气道:
“狗奴才,还不把人押回天牢去?”曹应钦心想:“又不是我做错了事,怎来骂我?”嘴上喏喏以应,叉起受了伤的沈灵直奔天牢。
沈郁剑刚想说话,楚宏转脸将他一阵臭骂,然后对皇后道:“梓童,朕已处理过,你还是回宫去吧?”皇后叹了一声道:“皇上,臣妾这样做,也是为了后宫的安稳。”
楚宏点头道:“朕又不怪梓童。”皇后方才跪安。
皇后领着自己的宫娥太监回朝阳宫,冷妃急忙来向皇上请罪。楚宏扶她起来道:“那丫头顽劣,出事不怪爱卿。”冷妃谢恩,然后道:“沈姑娘中了箭,臣妾带太医去看看?”楚宏脸色一沉,道:“随她去!”牵着冷妃的手到寒月宫中,然后少不得缠绵,外面的沈郁剑没耐性等,遣散了在场的禁军侍卫,自己一脚奔天牢。
到了天牢,沈灵正在牢门里哭,曹应钦待在外面骂狱卒,说他们没有眼睛、没有心肝,给犯人打点的什么居所?老鼠、跳蚤满地窜!沈灵肩头上那支箭已经拔了,伤口并不深,但是不肯上药。曹应钦也不劝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是白说,见沈郁剑来,便把烂摊子转手给他,自己领着人出去了。
沈郁剑敲敲牢门,道:“姐姐,皇上跟你怄气呢,不用多长时间会来放你。”沈灵背着脸不看他道:“你被那个外人收买了,不要与我讲话。”沈郁剑搔搔头道:“姐,不是我不给你想办法,而是暂时没有任何办法可想。皇上这几天都在为皇城禁军的调派执行相应编制措施,我参与了,也看了,皇宫内外的防线森严得紧,我与你根本不可能逃出去。还有沈风,皇上突然不喜欢他了,剥了所有兵权,动辄便会被砍脑袋,你能舍得?”
沈灵这才打了个寒噤,转身走到牢门边道:“都是被我害的吗?当初我就应该听他的话,不私闯皇宫。”
沈郁剑拍着她的手道:“姐姐,皇上那个人吃软不吃硬的,心机又深,你轻易不要惹她,我帮你慢慢找机会逃出去,好吗?”沈灵抹抹眼泪道:“我知道,我不会再惹他生气。”沈郁剑这才笑起来,讲会儿话,留了金创药,然后便离开了。
沈灵待在天牢里,想想自己所作所为带了这许多后果,后悔、恼恨又害怕。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碰到这些事,不明白底细时还不觉怎的,等搞清楚了状况,心里的压力陡然沉重了几十倍,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哭起来。
这时已经到了晚上,狱卒白天被曹将军骂过了,不敢惹沈灵,哭得烦了,把桌子统统搬到外头,寻一壶酒,边喝边议论。话说了不到三十句来回,外面有个尖细的声音道:“狗奴才,说什么呢?”狱卒吓了一跳,等看到来人时都骇得从板凳上跌下来。
太监总管小禄子一人瞪一眼,然后道:“闪到一边去!”恭恭敬敬地把后面的皇上楚宏请出来。
适才狱卒谈论的就是宫里关于沈灵与皇上之间的传闻,看见皇上突然驾临,这些奴才都想:“这回没命活了。”磕着头恳请皇上饶命,楚宏看也不看走了过去,那些狱卒晓得完了,不用等到明天,肯定会有宫里人来请他们上路,到哪里,大家心知肚明,便不用再多说。
小禄子给皇上引路,来到天牢门口,看见沈灵悲切切靠在墙边。楚宏吩咐开门,自己亲自走进去,把那个小女子从地上抱起来,触目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沈灵迷迷糊糊中,睁眼看见他,喃喃道:“我不惹你生气、以后也不……”楚宏笑起来,低声道:“朕也不恼你,现在就带你出去。”抱着她走出牢门。
狱卒们把皇上送到门外,小禄子道:“今儿个的事你们谁也不知道、谁都没看见,明天少了人也不要大惊小怪,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等。”大家都说“是”,小禄子便跟着皇上走回乾阳宫东首延庆殿。
沈灵一觉醒来,发现身处已不是天牢,头顶上悬挂着龙滚边的轻纱幔帐,四角缨络拖须,身下赫然又是一张金光闪耀的绣龙塌,塌下不远处有台阶,台阶两旁立着千瓣莲花大烛台,上面星星点点烛火摇曳,映得房间内一片白亮。
阶下金翅雀嘴香炉里正往外吐着袅袅轻烟,两边明黄帷幕深垂着,四下里的气氛非常肃穆,沈灵依稀想到什么,慢慢从绣龙塌上坐起来。她的肩头还隐隐痛着,但中箭处已经被包扎得很好,外面的宫衣除了,换了件鲜红的抹胸,外罩薄纱。沈灵低头看到自己这一身骇人的装扮,腿酥筋软,难不成是有人趁她昏昏睡着的时候——
她不敢再想,急忙从绣龙塌上跳下来,赤着脚往外就跑,不期一头撞在人的怀里,那人将她一抱,笑嘻嘻道:“这么晚,到哪里去?”
说话的自然是楚宏了。沈灵如同被几十只大马蜂同时蛰到,远远跳开一步,然后道:“怎……怎么会是你?”她骇昏了,说话都不比平时利索,楚宏则整以闲暇道:“不应该是朕吗?这本来就是朕的寝宫。”
沈灵傻了,盯着楚宏的脸怔怔看了一会儿,突然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楚宏很惊讶,没有开口,心里又觉得好笑。沈灵哭的样子比她平时有看头,娇怯怯的,才有小女人的味道。楚宏看罢半晌,才发话道:“哭什么?朕又没有占你便宜,只不过帮你洗洗身子、换换衣服,还有,”指指肩头,笑道:“上药包扎哦。”
他完全带着调侃的口吻,沈灵却当了真,哭得越发不可收拾。后来性子起来,瞅到墙上挂着装饰用的长剑,跳过去摘到手中,看着楚宏咬牙切齿道:“我……我杀了你!”
拔剑劈过来,端的是“彪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