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倚天一腔热血顿时从沸点降到冰点,自己气势汹汹要到悦来镖局讨个公道,可惜自己背后的主子都是一个空壳,更何况自己这个根基不深的侍卫!
心中懊恼,对着一株柳树发泄拳脚,顷刻满手掌鲜血横流……看几个小厮往这边过来,急忙起身离开,朝乌衣巷徐国舅府走去。
远远看见徐府门可罗雀,昔日钟鸣鼎食的人家,如今爱子惨死,义女无宠,太皇太后年迈病重,说不尽的凄凉悲苦,门上几个老家人,无可奈何的说着昔日的辉煌景象。霍倚天上前说明来意,管家一叠声的让进院子,眼见四处颓败荒凉,霍倚天忍不住想起早已化为灰烬的天下镖局,手掌再一次鲜血横流……
转眼青萝来到东值房已经将近一个月,中秋节快要到了,宫里的人格外忙碌起来,青萝她们更是不得消停,又要去提铃,又要去恭房,一人兼两份差,多亏秋馨能吃苦,柳月肯帮衬,三人勉强支撑。
一日闲了,柳月拉着青萝到人迹稀疏的苍震门转悠,摸着她粗糙开裂的小手怜惜道,“可怜妹妹这样一个玲俐人,发落到这里吃人家暗算,何日是个了局?”
“好姐姐,如今妹妹也只是过一天,算一天,只是连累你跟我们受苦。”
“自家姐妹说这些做什么?一个月就快到了,妹妹心里可有什么算计?”
“还能怎样,恶奴挡道,天颜难见!”青萝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问道,“好姐姐,你消息灵通,可听见外头有人说起新晋秀女里头有叫兰心、万蜜儿的?”
柳月摇摇头道,“好妹妹,姐姐今天这个样子,谁敢亲近?世情凉薄,有什么消息也到不了我这里。只有司匙库汪公公,还念着旧情,常来走动走动,过几天他来时我帮你问问。”
“谢谢柳姐姐,天晚了,早点歇息吧。”
青萝扶着身子单薄的柳月,枕着月光想了一夜心事。说起这位汪公公,青萝见过好几次的,司匙库俗名“天财库”,但凡宝源局铸好制钱,先送此库,备御前打赏恩赐,汪公公就是司匙库监工太监,掌管午门、乾清、东华等门的钥匙,五更天墩锁提铃的时候,他恰好出来给各宫分发钥匙,所以撞到过几次,英俊温柔脾气极好,没想到他跟柳月是至交。
从他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却让人喜忧参半,兰心御前应答如流,赐封才人;万蜜儿鲜艳妩媚,赐封美人,圣眷正浓。
青萝放下大家闺秀的身价,低声下气哀求道:“好公公,您就帮奴婢这一次吧?”
汪公公叹了口气,“千落姑娘,刚刚听你说起这三个人,俱是你路上遇见,并非深交,如今人家受了皇封,是有名有份的主子,未必愿意跟姑娘这样身份的人亲近!”
“汪公公,蜜儿心直口快,兰心侠义心肠,决不是那种媚高踩低的势利人儿!”
见汪公公沉吟不语,柳月忙敲边鼓,“公公若是有门路,不妨替妹妹想个法子,妹妹这样的人,窝在这里忒委屈了,找到相知的姐妹搭把手,寻个门路,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如此,不知姑娘可有什么随身信物?”
秋馨愣了愣,手摸到头上的簪子,是万蜜儿送的那根……
簪子送出去之后,青萝每日里形单影只,墩锁提铃,冷冰冰的紫禁城里,西风残照,桂殿兰宫,却难得别人赏你个笑脸,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倒是秋馨每天走高爬低的满院子乱逛,要不是夜深人静说梦话的时候一个劲的喊什么“瑾哥哥”,一点心事都没有。
青萝看着满院子撒欢的野丫头,好笑的摇摇头,不知道蜜儿、兰心她们现在怎样了?
远远的看到汪公公来看柳月,两人悄悄的耳语,不时看看我和秋馨。
“汪公公,找到她们了吗?她们怎么说?”秋馨唧唧喳喳的迎过去。
看到汪公公手里拿着那天我给他当信物的碧玉簪,青萝心里突的一沉。
“万才人宫里的小玄子是我的老乡,在娘娘跟前还说得上话,他不敢冒失,打算先拿着簪子进去试探,谎说是自己在宫外捡到,看着像自家宫里物件,特意来问问娘娘,是不是丢了首饰?”
“她怎么说?”
“小玄子说,当时兰才人和万美人也在,热热闹闹的说笑,一时不好进去叨扰,恰好兰才人在暖阁外撞见,问他手里的首饰哪里来的?小玄子只得说是捡到的,想问问娘娘是不是宫里遗失之物。兰才人好心替她拿进去问,一会儿出来说:两位主子都没有丢簪子,肯定是别宫遗失,让小玄子自个收着算了……”
秋馨在一旁听了,气得俏脸发紫,“哼!什么破烂玩意儿?先前姐姐长、妹妹短,亲热的了不得,现在看人家糟了难,姐妹一场不说伸个援手,厚着脸皮只装不认识!真难为她们做的出来!”
“青萝姑娘保重,咱家告辞了。”
柳月看着汪公公的背影,怔了一回,回头安慰道:“好妹妹,别难受了,世情凉薄,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本来并没有指望她们引荐去攀龙附凤,还是没趣一场,青萝、秋馨心先凉了。君恩无常,谁知道以后怎样?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千个女人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去,悄无声息,青萝闲的时候,常常想起西子阁那些恍如仙娥的烟花女子,慕容老板安排自己在先帝驾崩的一年时间里,好好跟她们学习怎么取悦男人,怎么万千恩宠集一身,枉自费了几多心力,还是只能老死宫帷。记得少年时候看昭君传,心里不解昭君怎肯自请出寨!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青萝现在彻底明白,能有那样一番际遇,千古传颂,嫁的也是合算,不然老死宫帷,又有何意!
想到此处,青萝悲从中来,起身磨墨,提起狼毫,一挥而就填了一首《西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