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聚起来想羞辱羞辱这些目下无尘的红姑娘,趁机推举帮衬一些蛮横无知的村牛、俗不可耐的钱罐、打老婆班头,出来替她们赎身从良,等着看姑娘们的笑话。
刚才那个跳“樱桃芭蕉”的丁香姑娘,为人清远,秉性淡然,卖艺不卖身,一向不待见这些帮闲无赖,就第一个糟了秧,一个扬州盐商,年纪都可以当他爷爷,替他兑了千两黄金赎身,顷刻之间就要领人回去,那糟老头丑人多作怪,折腾人的手段花样百出,臭名扬遍京城,一帮浮浪子起哄让他跟丁香姑娘在游舫中“闹明房”,众人也好跟着开开眼,领略一番丁香姑娘的骨酥香浓。
丁香不堪受辱,手执金钗以死相逼,孰料盐商丝毫不以为意,厚颜无耻的写下一手打油诗戏弄:
淡红衫子淡红裙,淡扫蛾眉淡点唇,可怜一身都爱淡,今朝嫁与卖盐人!
双方僵持不下时,芍药也知道了老鸨食言,非但没有守约等她的心上人回乡,卖掉祖产筹款赎她从良,反而只认银子不认人的强行把她卖给小国舅,当即就要一死百了!游舫里的太学生有认识她相好袁公子的,早派人飞奔前去唤他前来劝解。
岸上坊中闹得鸡飞狗跳,那几百个讨饭花子本来兴高采烈的,鱼鹰一样浮在竹筏上,头顶竹篮,卖些时令水果、鲜花吃食一类的东西,倒腾几个小钱好过冬,喜来春虽然霸道,也不好意思当众撒泼,坊上那些公子哥高兴起来,不时还抛几个铜板、丢几块糕饼赏他们,一天下来收获颇丰,正想跟着老大陆千秋打道回府,这就闹出人命来啦!
“陆千秋,给兄弟们放话,一个都不准走!”一个神采飞扬的公子哥挤在一群乞丐中间,旁若无人的发号施令。
“小泥鳅,你疯了,看见这样的倒霉事,还不赶紧闪的远远的,留下来惹祸上身吗?”一个高大的离谱的壮汉乞丐满脸不解。
“所以你们混到现在,还是三餐不济,睡死人棺材,披麻袋穿草鞋的穷叫化!”小泥鳅卷起袖子,明晃晃白的耀眼,赶紧放下,稍显尴尬的看着众人,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手臂,大伙都注意他的嘴。
小泥鳅迅速低头把乞丐们围成一个圆圈,嘀咕一番,如此这般……众人轰然叫好,各自分头找自己手下更小的乞丐们行动去了,一场惊天动地、震惊朝野的大场面就要拉开帷幕!
……
“过瘾!过瘾!真是太过瘾了!”乾清宫里,有人偷声缓气的捂着肚子,大笑大叫。
“万岁爷,你说这天子脚下,还真有人敢闹市打劫,那群叫花子真是不知死活,等着瞧吧,睿王爷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小喜一脸担忧,“还有就是那位千落姑娘,看着斯文单薄,还真是女中豪杰!”
“那个叫芍药的姑娘不是乞丐救的吗,半道上怎么硬塞给千落他们,幸好没有人看见,不然麻烦大了!”楚宏一脸纳闷,“小喜,你还记得吗,千落替秋海棠唱曲那天,这几个小乞丐就在,而且好不容易挤到跟前,看了一眼就跑,朕猜想啊,他们或许早就认识。”
小喜摇摇头,“奴才实在猜不出来,孙家跟小乞丐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可不管有没有,她们把那个姑娘带回家去,肯定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小喜咂舌道,“那位姑娘还有一个相好,是个姓袁的太学生,听说回家去变卖祖产,好替心上人赎身,想来也是个痴情种子,等他回来才有热闹看呢!不过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学生,怎么斗得过骄横霸道的小国舅?”
“太学生斗不过,不是还有朕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楚宏神色严谨,端端正正的坐在金銮宝座上,看的小喜一愣。
“万岁爷,这事可大可小啊!万一太皇太后知道——”
楚宏没有接小喜话茬,追问道:“被卖掉的花魁们都怎么样了?”
“回皇上,沈统领刚刚派人出去打听过,八坊花魁,跑了芍药,死了丁香,剩下的哭哭啼啼不肯去,胳膊捏不过大腿,还是都让买主押走了。”
“丁香死了?”楚宏大惊道,“那个买他的盐商,不是说今晚就跟她成亲,还要闹什么‘明房’吗?”
“好万岁爷,可不就是因为这个死的吗,闹明房,哪个烈性子的姑娘还肯活!”
“小喜,什么是闹明房?”
“就是——就是——咳咳——”小喜脸像擦了一盒胭脂。
“朕命令你快说!”
“皇上,这个——这个小喜也只是小时候亲眼见过一回,就是新郎新娘扒的光溜溜,办那事的时候,大伙全围在跟前看着……”看着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喜的声音越来越小,蚊虫哼哼一般。
楚宏一拳打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皇上,天色已晚,您今天也累的狠了,不如让奴才侍候您安置了吧!今晚皇上打算诏谁侍寝啊?”敲过三更了,小喜担心总管王震发怒,急着安置皇帝睡下。
“谁都不用,朕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对了小喜,明天召风统领进来见朕。”
小喜正要退下,太皇太后跟前侍奉的小太监吉祥匆匆进来,楚宏悄声对小喜说,“你先下去吧,到门外看着点,呆会再来侍奉朕。”
小喜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谨慎的关好门。
“这几天太皇太后那里还好吗?”
“回皇上,一切都好,只是今天早上,徐国舅来见太皇太后,两人商量了大半天,奴才只恍惚听见说什么‘皇上大婚、挟制孙家、圣眷不衰’什么的,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明天去王公公那边领赏。”
……
杜鹃漫山,暮春四月,京城的大街小巷格外热闹,一队队、一拨拨的卫队,佩刀挂剑,窄袖束腿,头戴鎏金盔帽,腰束紫金带,鹰嘴靴挂马镫,一看就知道是九门提督辖下的官差。
御香楼是官家妓院,为什么有人敢公然在太岁头上动土?
睿王想弄明白……
京城力量能跟他比肩的,只有徐国舅,可是小国舅自己花了千两黄金买的爱妾芍药,也被小乞丐抢了去,看来不是他,那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