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疾风猎猎,吹动檐下的铜铃。
院中,被捆绑挣扎的女子有些暗暗啜泣,有些呆呆躺在地上,一片花容惨淡。
“杜兄可想清楚了,传国玉玺不过是身外之物,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这两个孩子,如果你死了,他们身为罪眷,必然流落风尘,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慕容谦卑鄙无耻,对这次带人前来的目的极为执着,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一再催逼靖国侯。
靖国侯犹豫半晌,神色有了松动,面上依旧冷冷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千落慕容谦以列祖列宗起誓,只要侯爷老老实实回答千落的问题,我立即放了他们!”
“哼!你向来以孝子自许,祖宗并非轻易出口之人,我便信你一次——芙蓉阁,门廊下。”
“童尧,宋睿,你们两个过去看看!”
片刻之后,如愿以偿的慕容谦哈哈大笑道:“侯爷,看你刚才又是何苦呢?”
杜叔叔怒吼:“还不快放了蘅儿!”
“你放心,本王不是没口齿的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只要你告诉我真相,我立即放人,决——不——二——话!”
慕容谦一字一顿,面容突然狰狞起来,缓缓问道:“我失散多年的儿子,人现在哪里?”
靖国侯回答不出来,或者不愿意回答,眼睁睁地看着视若掌上明珠的衡芜,被一个人渣王爷当众霸凌。
太阳躲在了云彩背后,冷风也不再呼啸,仿佛叹息一般吹过地面,卷起无数残红飞絮。
慕容黯丧心病狂的时候,他手下那群军士上行下效——
“不要……不要啊……求求你们……”
千落听得心神一泠,眉儿!是眉儿在哭着哀求那群兵丁。
杜府有数百家奴,不乏年轻貌美之人,一个个如同眉儿一样,哀泣连连。
千落藏身的花瓶被廊下的烈火炙烤得滚烫,如同坐在地狱岩浆中,四周的哀嚎声如同催命的阎罗,她的神智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良久,瓶外有人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声音虽低,却如一记重锣敲击在千落心上——此人明明知道她躲在这里,不知为何却肯放过她?只要他出声,千落的下场比眉儿、比蘅芜好不了多少。
半柱香之后,靖国侯不堪受辱,咬舌自尽,慕容谦继续折磨他的女儿衡芜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整好衣饰,鄙弃的看着身下尚未及笄的公侯小姐,“别怨本王,怨你有个糊涂顽固的父亲,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全家人!”
慕容谦说罢,撇下半昏厥的蘅芜,站起身来。
“王爷,杜世常已经死了,他这对儿女怎么处置?”似乎是刚才替千落解围的那个声音。
“哼!不识抬举的腐儒!他不是最讲伦理纲常吗?本王就把他的儿女送去边关当苍头奴,任人玩弄,哈哈哈哈哈……”
千落听着耳边得意的狞笑,苦苦捱到所有的声音都从耳边消失,千落悄悄从火热的花瓶中探出脑袋,檐下火舌翻卷,整个大厅笼罩在烈焰火舌的包围之中,已不可久呆。
千落怔怔地望着靖国侯和婶娘血迹斑斑的尸身,重重地磕下头去,她虽然是刚刚穿越来的,原主的情绪对她影响很深,身不由己地入戏。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卷进这个世界,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返回原来的世界,认真说起来,她最喜欢的是火月王朝,跟着北冥神君当个僵尸凰女,混吃等死挺好的。
她也不知道,如果她在这个临时卷入的世界里死去了,是不是就在所有世界里都死去了,连蓝星也无法返回。
千落只有一条命,她赌不起,也不敢赌,只能尽力活着,等着北冥神君、大宗老、楚天魁……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来找她,把她带回去。
良久,她咽下了所有的泪,昂然站起身,如出笼小鸟一般飞快地掠出大厅。
在她身后,大厅的梁柱轰然倒塌,陷入一片火海……
门外依然人声鼎沸,马蹄啾啾,千落不敢从正门逃走,趁着朦朦胧胧的月色,她在后院发现一个隐藏在浓密草堆间的狗洞,竭力缩起小小的身子,慢慢地爬,再慢慢地扭——
呼哧呼哧……
娇小的身体总算完全脱离狗洞,精致的樱纹锦裙却被磨破多处。
千落擦擦沾满泥土的脸蛋,蹙起眉心,皱皱俏鼻,紧紧攥住粉拳,对天发誓道:“杜叔叔,杜婶娘,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千落一定会救出衡姐姐和昊哥哥,抓住那个慕容坏蛋给你们报仇……”混沌罗盘把她裹挟到这里,整个人的神智都被这具身体掌控一半,喜怒情绪都身不由己。
“小姑娘,你真的很想报仇吗?”
月光下,来人一袭白袍,褐色双眸水晶般闪亮,像是揉碎了冷傲和不羁雕琢而成。
千落翻遍正主的记忆库,不认识,最后想起杜叔叔把千落塞进花瓶的时候,院子里依稀有这么一个人,心中顿时惊慌起来:“你……你是谁?”
“我是你的主人,”白衣公子气定神闲地缓步走到千落身边,俯身牵起千落的小手,“今天慕容王爷把那个花瓶送给我的时候,你肯定也听见了吧?”
千落精怪的水眸淘气地转了转,狡辩道:“慕容坏蛋只是把花瓶送给你,没有把我送给你啊?”
“那好,我现在就把你送到慕容王爷府上,听候发落!”
想起白天眉儿、衡芜的惨状,千落顿时吓得小脸发白,惊恐的往后退去,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跌倒。
白衣公子身形一闪,旋风般地抱起千落娇小玲珑的身体,调笑道:“或者,我重新送你回那个花瓶里去?”
千落皱起鼻翼,狠狠地吸了口气,朝着北方痛哭起来:“爹,爹,快来救我啊!”
演戏演得不出彩,白衣公子不动声色的制服她乱动的小手小脚,一群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的跟在千落们身后,径直往城东乌衣巷走去。
入眼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宅子,朱门飞檐,并不见奇特之处,一行人穿花拂柳,渐入浓荫深处,只觉方寸园林移步换景,处处皆有玄妙。
见千落惊讶,白衣公子笑着解释道:“此处藤萝花径依九宫之格修筑,若不小心,是极难走出去的,外人亦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