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出身的姑娘,根本配不上你的雄才大略和野心勃勃,对吧?”
“可是,你千算万算,就是忽略了上梁不正下梁才歪。你的父亲,给他痴苶(nié)呆傻的大儿子娶了一位大家闺秀,却给他精明强干的小儿子找了一个永远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女子,在我看来,那个坏老头儿是你们家神经病最重的那个。你那个聪明的老爹和你一样机关算尽,因此上无论你怎么做,你都只能得到你自己的那一份儿,其他的,门儿都没有。”
“你一辈子都想要拥有的东西,你是一辈子都没有能够得到。不是吗?”
晓晓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那个圆润的团团脸上带着风轻云淡的笑容的女子,仿佛就站立在她的面前。
“她不想要的,老天却都强加给了她。你毁灭了她,但你也成全了她。”
晓晓一直在说,腊员外一声不吭。他正陷入巨大的震惊之中,以至于片刻之内,无法准确地去思考。
晓晓也没有给他继续发言的机会,她已经迈开步,走向他旁边的那个女人。
晓晓和腊员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堂内堂外也没有多么大的空间,有人听明白了,却根本不敢相信;更多的人是听得一头雾水,两个人的话不多里面的事儿却不少,以至于前来听审的百姓们完全不知道这二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乜夫人无疑是前者。
在晓晓走向她之前,她早已瞪圆了一双无神的眼,恶狠狠地看着说话的小姑娘,不相信,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乜夫人,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多年身体上承受的病痛和苦难,实则是有人故意而为。”
“不可能!”乜夫人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尖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歇斯底里一般的声音中,被更多的人听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别以为你说我就信。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晓晓苦涩的一笑:“她的出身低微,即使出嫁后,地位依然低下,在你们的家里,她实际上就是个免费的下人,是吧?她怎么配拥有比你更长的寿命,是不是?没错,你想得都对,她现在确实已经死了,就在前不久,就在她被执行刑罚又苟活了二十年之后的前不久。”
乜夫人一边发出色厉内荏的冷笑,一边不断不断地摇头。怎么可能呢?当年言氏被押赴刑场的那一刻,她承认是自己心虚,没有亲身去见证,可是当年赶赴了这场“热闹”的老百姓们,都说场面那叫一个惨。谁能够在凌迟的刑罚施行之后,还可以活着?天大的笑话!
可是晓晓却不是在说书,更不是在讲笑话:“蓝大夫,你认得吧!”
短短的七个字,却无异于晴天霹雳,山崩地裂。
乜夫人瞪大无神的双眼,看着晓晓。虽然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晓晓即将说出什么,但不祥的预感,让她已经说不出话。
“她给你瞧了多少年的病了?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她便是‘殇’组织的一员。”晓晓和颜悦色地说着,似乎这样的消息,不足以让她的情绪中激起任何的涟漪。
看着乜夫人如一尊跪着的雕像一般,一动不动,晓晓索性就说得再直白一些:“你以为你这些年,身染何疾?你难道从未想过,你的病,是有人故意造成的吗?”
久久地,乜夫人呆立着,一动不动。
言氏,她的弟妹,在她以为这个平凡普通的倒霉女人已经输得彻底、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之后,这个女人却用自己的真名字傲然立世,还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最主要的,她二十年所承受的痛苦,竟然都是那个女人一手造成。知道了这些,她该说些什么?
乜夫人泪如泉涌。
“原来,是她在惩罚我。她把她当年所受的苦,一次又一次地,回报给我。”
她一边笑,一边哭,一边连连点头:“太好了,她做得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这么多年,她究竟承受了多少苦痛,用手和脚加起来,都无法数清。言氏不过承受了一次,她却为此偿还了一生。每天生不如死。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形,当初,她还会选择陷害言氏、妄想得到那所谓的“幸福”吗?
抬起头,她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漠然地望向苍天:“弟妹,我输了。”
“如果你现在还活着,我会跪在你的面前,请你原谅我。如果时间回到二十年前,我会选择放弃一切手段,立即自裁,绝对不敢招惹于你。”
“这么多年,你只是想象我在受苦,就会很开心吧?为什么你就不能在得势之后,立刻派人来凌迟处死我呢,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少受一些罪,少承担一些痛苦?这些年,我一边受着身上的苦,一边承担着心里的苦,每每在痛得死去活来之时还要告诉自己一声‘这是你的报应’,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痛吗?弟妹,你太狠了,做得真绝,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今生今世,嫂子认输了;来生来世,我但愿仍然可以遇到你,到时候,这笔账,我再细细同你清算。”
她以为是报应,却原来并不是,这只是那个女人,用来惩罚她的一种方式。
天底下最狠的那一种。
而她自己,就算想将这一切再一次清还给她,都报复无门。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已经将这一切,真正的放下了。
若论狠毒,她怎能及得上那个外表老实巴交的女子的万分之一呢?
她怨怼的话语,晓晓冷颜以对。她现在说什么,发什么狠,有多么心有不甘,全都没用。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言亦粲已经全部放下。而她之所以选择说出来,重击两人,是为了达到之后的目的。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把你和他的故事,讲出来吧!”
连连惨笑着,乜夫人的脸上,却尽是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