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许铁缤听得吃了一惊。更不要说一旁的腊员外,已是吓得魂不附体。不要说有勇气去照做,就是一听都已经惊得魂飞魄散。
“您觉得,怎么样啊?”蓝乙心明知故问道。
腊员外摇头如同拨浪鼓。
“不……不……不……不一定,非要……这样做吧?”
“你的病,发作了十年以上了,对吧?你找到其他更好的方法了吗?而这种方法,可以帮助你彻底治愈这个疾病。”蓝乙心肯定地说道。
“不……不……不……不……”
腊员外的口中,一连串地说着“不”字。
不管怎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在忍受疾病摧残的时候,他也不只一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一年中毕竟还有这么几天,神医在身边,疾病得以痊愈,接下来更是会有几周的好日子,就是为了这几周的好日子,他也想苟延残喘地活着。
割肉剜骨?听起来就令人胆战心惊,如果不能赖活,那么他宁可好死,也不要忍受那样的痛苦。
蓝乙心沉下脸来,严肃地说道:“既如此,腊员外,我们只有明年再见。”
说着,她便甩袖离开。许铁缤则跟在她身后一同离开。
留下腊员外独自一个人,一边感受此时身体无疾的舒畅,一边恐惧几周后便会到来的新一轮磨难,感受辗转反侧却又挣脱不得的绝望心境。
许铁缤跟在后面,只见蓝乙心出了腊府,脚下未停,继续熟门熟路地前进,便知道她还有其他去处,于是继续跟在她的身旁,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蓝乙心也不理睬他,愿意想什么,让他自己想去。
很快地,另一座府邸近在眼前。许铁缤发现,这座府邸竟然与刚刚的腊氏员外的住处,大同小异,最重要的,门上也赫然写有两个大字:腊府。
又一个腊府?这还是那位员外的家吗,另一个家?
但与腊员外的那一座宅邸不同的是,这栋宅院相对较小,而且庄园内外非常安静,没有那么多仆人热热闹闹地来来往往。
蓝乙心走上前去,径直推门。大门并未上锁,所以,她轻而易举地便推开门,与许铁缤两人一同走入。
“这么一座大宅院,怎么连锁都不上,也没个人看管?”许铁缤一边跟着她一起走进,一边奇怪地说道。
“里面只有主仆二人,而且,得到了皇帝亲赐牌匾的府邸和主人,自然广受‘尊崇’,没有人会无端地闯进来。话说回来,这里也没有什么可偷的,更没有什么可看的。”
蓝乙心的话,许铁缤着实不懂。
不过,乙心口中的那个皇帝亲赐的“牌匾”,他一走进来,便看到了。就挂在正房外最醒目的位置,上面刻有烫金的四个大字:志洁德芳。
这赞美的词藻,听起来似乎有几分熟悉。许铁缤想起来了,这不是赞美贞洁烈女会经常被罗列的文字吗?这么说,皇帝亲赐的,是贞节牌匾了?那么,这座宅邸的主人,正是这名女子了?
可是,蓝乙心此次造访之人,如果没有出乎他的预料的话,不应该是那名女子吗?就凭她,也配得到皇帝亲赐的贞节牌匾吗?
蓝乙心转头看着他,问道:“‘一与之齐,终身不改,’这便是这个世道对于贞妇的要求,你有什么感觉?”
许铁缤肯定地摇了摇头:“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说教,在我看来,每一处的贞节牌坊之下,都埋葬着一个活泼的生命,也埋葬了一个女子数十年的青春。为了所谓的守节,她们不得不在孤独和凄苦中独守青灯,在茕茕孑立中度过余生。”
“因为伉俪情深,妻子在丈夫去世后,决心不再嫁与他人甚至选择为爱人殉情,这难道不是对爱情的一种升华吗?”蓝乙心假意不解地问道。
“那自然另当别论。可是现在的这个贞节牌匾,却只代表了一种畸形的贞节观念,你说的是对爱情的忠诚,是一种至死不渝的感动,可是这个,却是一种枷锁,怎能同日而语。”许铁缤愤愤不平。
蓝乙心凝望着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冷哼一声:“对于其他的善良女人,也许确实残忍,但对于这个宅子里面的这个女人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两相对照,正好用事实赤裸裸地证明了另外四个字:阳奉阴违。”
许铁缤没有对她的话感到意外,志洁德芳,那个女人,确实配不上这四个字,她的一生,更是与这四个字的意思,南辕北辙。
两人继续向前走,他们发出的声响惊动了正房中的人,很快地,有两个人出现在正房的门口,是两位踟蹰的老妇人,一个被另一个搀扶着,见到蓝乙心的身影,立刻颤巍巍地下跪叩头:“神医,您来了。”
蓝乙心一边点头,一边带着许铁缤走进了正房,并与他两人坐到房中的椅子上。
一个老妇人在另一个主人模样的老妇人的示意之下,连忙去倒茶。主人模样的女人,则继续站在蓝乙心的对面,连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蓝乙心上下打量她一下:“乜(姓氏,nie四声)夫人,你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吧?”
乜夫人唯唯诺诺地点着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神医药到病除,老身确实已经好了不少,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起床做一些事情了。”
说是好了,她的脸上,可没有半分开心的表情。因为她知道,神医是为何而来。
果不其然:“那么,我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老妇人连忙跪倒在地,哆哆嗦嗦了半天,才鼓足勇气说话:“神医,老身实在没有勇气,让您在老身身上,行……割肉剜骨之术。况且,老身的身体每况愈下,即便是现在这般光景,估计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更何况接下来病情还要复发。您每年才能来上一回,明年的这个时候,老身唯恐自己,难以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