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神色微顿,显然没想到,会有人直接出声制止顾汐。
顾千金也转眸看向姜氏,她承认,在之前辛府退亲的时候,她是对辛府抱有成见的,感觉他们只顾明哲保身,罔顾了诚信道义,而今日,但见这表面上看去有些孱弱的姜氏敢直接为“楚蒹葭”说话,对于她的感觉顿时就发生了几分变化。
一来说明,姜氏与楚蒹葭之间的交情的确匪浅,二来,这姜氏似乎也不是那般无情无义之辈。
顾汐闻言,眸底立刻闪过几分冷厉,面上却一副为难至极的样子:“黄夫人这话严重了,我不过是奉了母妃之命前来取回她的旧物罢了,哪里就变成了苦苦相逼呢?都说百善孝为先,我念着母妃的心愿,所以才会前来,现在却被斥责,难道,黄夫人是觉得,我不该重孝?亦或者是,我母妃不该重义?”
顾汐神色平静,但是说出的话却似一个个软刀子,直戳人的心端,刺的人措手不及,更毫无还击之力。
姜氏神色微顿,面上也白了瞬,眸光却极为坚定,她正欲再说什么,辛冉已经道:“四殿下误会我母亲的意思了,她只是说,自古死者为大,即便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也是要在不冒犯逝者的前提下的。”
“本皇子对于黄夫人是一直心存敬意的,而父皇一直都说,要创新改革,创新改革,辛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却这般拘泥于形式,难道不是在与父皇的理论背道而驰吗?”
好端端的,这顾汐竟然都搬出朝政来了,顾千金现在算是看出了,这顾汐分明就是在借着此事打压辛冉,而他打压辛冉,更是为了打压他身后的太子!
毕竟,辛冉的父亲可是堂堂太师。
顾千金以前一直认为,这辛家一直都是以皇上马首是瞻的,现在就冲着这顾汐对于辛冉的态度看来,辛府应该还是比较偏向于太子的。
辛冉再好的脾性,在面对顾汐这般的诡辩下,当下也微僵了神色,他正欲解释,为自己正名,就听到一个女声淡淡的响起。
“只怕是四殿下自己没明白皇上的意思吧。”顾千金款步上前,已经走至了顾汐的对面:“创新改革其实很容易理解,就比如,黄贵全想要楚蒹葭尽快的入土为安,又怕众位亲朋好友前来时不能见其最后一面,因而才用了这琉璃棺椁,这样一来就两全其美了,这难道不就是一种创新吗?恕我斗胆猜测,皇上的创新,最终的目的应该都是为国为民的,而并非是要颠覆道义的吧?就比如,四殿下这般,强行要逝者不得安宁,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改革创新?”
顾千金话落,周围顿时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对于她的赫赫威名,以及她做的那些事情,众人不是没听过,甚至都耳熟于心了,但是听说和亲眼看到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此时但见她这么直言不讳,公然说四皇子是颠覆道义,顿时惊的目瞪口呆,更心生惶恐。
心道,这顾小姐莫不是疯了,怎么就敢这么毫不顾忌?她难道就真的不怕四皇子降罪吗?
想着,即便只是身为旁观者,他们当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会被四殿下的怒气殃及到。
黄贵全见顾千金终于出手了,当下一颗心已经彻底地放回了肚子里,即便他并不清楚顾千金要做什么,他也丝毫的不担心。
因为众所周知的,但凡是顾千金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再者,也还没有谁能在她的手上讨到便宜去。
辛冉看着顾千金,面上也多了几分复杂之色,爱慕、担忧,甚至还有一些,期待?
可是,他却不知,顾千金之所以这个时候出面,并非是因为他,而是怕他会连累太子。
顾汐闻言,当下转眸看向顾千金,眸底闪过几分狠厉,面上也多了几分暗沉:“顾千金!你怎么就敢这么胡言乱语!”
看着他眸中的愤怒,顾千金唇角便多了几分笑意:“胡言乱语吗?那么四殿下呢,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吧。”
“你!”顾汐是见识过顾千金的嘴上功夫的,知道她非但擅长诡辩,而且更是胆大包天,纵观整个大顺,只怕是都无人能敌得过她,所以当下也不以己之短攻其之长,只是扫了眼众人道:“诸位可能觉得我要开棺,是在强人所难,可是,诸位却并不知道,其实,母妃之所以让我前来,就是怀疑楚蒹葭死的太过蹊跷,很有可能是暴毙!”
顾汐的话顿时犹如一剂重磅,在周围激起了千层巨浪。
众人当下就开始议论纷纷,觉得顾汐是在狡辩的有之,相信他的话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我就说这黄夫人死的蹊跷,昨天我家相公前来买马的时候,还在这看到她呢,说她当时正在挑拣花瓣,怎么到了晚上,就突然死了呢?看来,这里面肯定有着什么古怪。”
“谁知道呢,不过,四殿下既然敢这么说,一定是有证据的吧。”
“听说知府为了断案,连刨坟的事情都经常做,所以眼下只是开了棺,给我们所有人一个真相,应该也不过分吧。”
“是啊,这毕竟可是一条人命呢,万一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哎呦,这可太可怕了啊。”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黄贵全当下又激起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识地看向顾千金,见其神色极为平静,甚至眸中还掩了几分狡黠的笑意,心中微顿,这顾千金不会是故意激怒顾汐,就是想要其开棺的吧,那万一他看出了,此楚蒹葭非彼楚蒹葭,那可怎么办?
大惊失色之际,又想到了她昨晚说出的话,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着,黄贵全当下把心一横,不管了,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信也得信她了,所以,他当下顿时看向顾汐道:“四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如果蒹葭是暴毙,我为什么不报官?”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顾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黄贵全闻言,自知此事是绝对不能善后的了,所以当下立刻扫了眼众人道:“乡里乡亲们,兄弟姐妹们,你们也知道我黄贵全是什么人,内人突然过世,我本就心中悲痛,现在却又被人这般怀疑,这简直就是不给我黄某人活路啊,难道,是非要我以死证明清白吗?”
众人看着他眸中难掩的悲愤,顿时不言语了,只是,原本动摇的心却已经渐渐地向他那边倾斜,毕竟,顾汐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四殿下”的称号的存在,而他们经常和黄贵全打交道,自然是更相信他的。
顾汐闻言,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黄老板至情至圣,本皇子也心生敬意,只是,要想证明,只要打开棺椁即可,何必还要以死证明?莫非是,黄老板心中有鬼,所以才用死威胁本皇子?”
“你!”黄贵全重重地喘着粗气,面上也一片怒红之色,全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像是随后都会昏厥过去似的。
顾千金见状,当下便让人搬来一张座椅,示意黄贵全去休息下,随后,她才看向顾汐道:“四殿下,你一直打着要查明楚蒹葭死因真相的名义,要强行开棺,你可知,你这样冒犯死者,是会遭到天谴的!再者,你当着逝者的名义都敢这么侮辱她的夫,你难道就不怕她会走的不安,从而对我们所有人作祟吗?”
顾汐看着顾千金眸中的冷厉,当下眸中却多了几分阴冷的笑意:“顾千金,你这是在怪力乱神?”
顾千金只是微微耸肩:“既然四殿下对于逝者根本就毫无任何的敬意,偏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四殿下,你和德妃都要承担这个后果!”
顾千金的告诫,在顾汐的眼中却多少有了几分狗急跳墙的意味,即便把他的母妃扯进来又怎样,这样还不只是为了虚张声势吗?
想着,顾汐面上便多了几分冷讽,当下立刻道:“如果查明楚蒹葭的确是死的蹊跷,那么你们所有人都逃脱不了责任!”
说着,顾汐已经微微抬手,随后就有侍卫上前要打开棺椁。
辛冉注意到,顾千金此时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像是那棺椁里随时会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情况似的,他当下也下意识地把姜氏的轮椅向后移了移,随后就一直盯着棺椁的方向,面上也多了几分紧张与凝重。
黄贵全见状,即便是坐在椅子上,都觉得身子发虚,喉中也异常的干涩,但见顾千金突然转眸看了他一眼,当下便勉强起身,直接跪到了棺椁的面前,悲声道:“蒹葭,是我没用,不能让你走的安宁,是我没用,你千万别怪我。”
顾汐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面上的嘲讽更盛,然而,当他转眸再看向那棺椁时,顿时瞠目结舌,眼珠子也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