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仲林扯了扯嘴角,“父亲现在的事业跟家庭,是均衡经营后的结局么?分崩离析,四分五裂,妻离子散,连最疼爱的女儿都把您当成陌生人,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儿子,可不敢再效仿。”
阔老先生拿着茶杯的手一滞,过于严肃的脸上,倒是也看不出什么喜怒来,“非要这么跟我说话?”
阔仲林好笑,“您希望我现在还能跟您,怎么说话?”
因为是混血儿,阔仲林的五官较于国人五官,要深邃许多,虽然阔老先生是典型的国人面貌,但阔仲林在眉眼之处的神态,还是很像他这位父亲的。
两父子的谈吐举止,气度方面,也很神似,纵然长相不是那么相似,但站在一起,还是一眼就会让人觉得,这就是,一对父子。
阔老先生被儿子说的哑口无言了半晌,才放下了茶杯,“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就不会再做出胡来的举动了,薇然不是你这么多年,一直最中意的女孩子吗?结婚了有什么不好,对小忆也好,不该有的念想,你也能断了。”
“胡来的举动,不该有的念想?”阔仲林笑容变得凉薄起来,看着对面坐着的,白发苍苍的老人,目光冷漠的令人心寒,“父亲多年前要是做到了,大概,也就没有我这个儿子了吧。”
砰的一声,阔老先生左手上一直拿捏着的拐杖,用力拄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正如老人此刻的声音一样,充满威严,“混账!”
威慑力十足,可阔仲林却依然不为所动,浑然不知畏惧是什么,还姿态优雅从容的站了起来,仗着站姿和身高,对老人居高临下的下逐客令,“夜深了,父亲要是没有要事,就请回吧,年纪这么大了,不该操心的,就别操心了。”
说完,他都不等老人回答,转身就朝楼上走了。
阔老先生气的胸口急剧起伏,噌的从沙发上站起,“曾家不是那么好惹的,没有我这个老子的庇护,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善后!”
走上楼梯的阔仲林,脚步微顿,继而,继续头也不回的踏上楼梯的台阶。
回到自己的卧室,看着在被子里,几乎是缩成了一小团的小姑娘,阔仲林满脸的阴翳,在霎那间,消散了。
走近了,看着小姑娘裹在被子里的,不足巴掌大的小脸,阔仲林眼神温柔,目光恍惚起来。
透过小姑娘,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女人……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在做什么……
*
吃完饭洗完澡,浮欢很乖的就上床睡觉了。
她也没办法不乖不是,腿脚又不方便。
但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尤其一侧头,就闻到了他沾在枕头上的味道,气的一把将枕头扔了出去。
没想到门突然拧开了,青姨出现,枕头刚好朝老人家飞了过去。
把浮欢吓了好一跳。
幸好只是枕头,幸好老人家年级虽然大了,但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反应灵敏,一蹲下,就躲开了枕头的攻击。
浮欢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很不好意思,尴尬的对青姨道歉,“对不起,青姨。”
青姨是个很热情大方的老人,完全不计较这种小事,忙摆着手,“没事没事,一个枕头而已,不过还是幸好我老婆子年轻那会子练过几年,不然就这把年纪,是躲不过去咯~”
说着,青姨站起身走进房间,扬了扬手里的托盘,俏皮的眨着眼睛,“砸了我是不要紧,要是砸翻了少爷让我为少夫人您准备的热可可,那要是让少爷知道了,可不要伤心死了?”
浮欢真是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因为听到说那个人特意吩咐了要给她准备热可可,而莫名平复了刚刚那股烦闷的情绪,让她自动忽略了。
她想也不想,就冷嘲热讽起来,“伤心?哪有那么夸张,他现在都不知道有多快活。”
可这话一说出口,她才觉得不对劲,怎么听,怎么都像她是在……
拈酸吃醋?
浮欢郁闷的咬住了嘴唇,去偷看青姨什么反应,会不会拿这个笑话她。
哪晓得人家青姨就好像完全没听懂似地,一本正经的反驳她,“不夸张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我们少爷可是刚刚专门打了电话过来吩咐的,虽然是小事,但心意可贵啊,您说是不是,少夫人?”
浮欢干笑两声,不置可否,心里倒暗松了一口气,并不忘大骂自己真是有病,怀疑自己脑子肯定撞坏了,今天才莫名其妙有那么多无聊的想法。
青姨拿来的托盘上,还放着药和白开水。
浮欢接过去,先吃了药,再喝了热可可,送走青姨,又倒回了床上。
望着天花板,她心里不断讥嘲阔仲林真是会收买人心,知道她不会搭理他,就利用青姨,还在青姨那卖了个多么情深的好形象,真是城府有够深的一个心机男。
他现在要是还敢打电话给她,她一定要好好逼视他一顿!
真是臭不要脸。
青姨下了楼,把一楼还没挂断的座机,又接了起来,抱着听筒,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少爷,您放心,少夫人已经吃了药,也喝了热可可,正睡下了,不过我要告诉您少爷,少夫人似乎很生气呐!”
“她到底在气什么?”电话那头的阔先生听青姨这么说,不免就想起了离开别墅那会儿,那女人无故又给他脸色看,还提出要去医院住的话。
这明摆着,是要跟他闹。
青姨闷笑,“少爷你也真是的,少夫人明摆着是在吃醋啊,您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阔仲林这个阔家三少,虽然前些年是出了名的风流浪子,实际上,真正熟悉他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那都是这位三少为了拯救那几年差点就要倒闭的阔氏集团,才不得不做的,一些逢场作戏。
可,阔三少在季薇然这个未婚妻那里是真心,还是在隐婚妻子季欢然那里是真心,就没人,能看得懂了。
但阔三少情商并不是那么高,都是最熟悉他的人,能看得出来的。
青姨的话,让阔仲林愣了良久,还是青姨叫了好几声,他才回神的。
回神的第一件事,他就是心情愉悦的把香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她睡了就好,明天还要麻烦您,多给她做些爱吃的,带她出去走走也好,让她心情松弛一下。”
“诶,您就放心吧。”青姨脆生生应了,主人开心,他们这些跟了主人几十年的老佣人,当然也开心,只是,青姨有些不解,“少爷您这么记挂少夫人,怎么不亲自给她打个电话,就算说句晚安,不也挺好吗?”
她老人家相信,不管多深的恩怨,只要小两口还有情在,不愁不会在无时不刻的关怀,与接触里融化。
阔仲林笑了笑,“不了,小忆还病着,我不想分心。”
一听到那女人的声音,他真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想又回到她的身边。
毕竟,他们之间,已经空白了整整六年。
如果思念是一种酒,那现在,他对她整整六年的思念,已经成了一坛足够醉人的陈酿。
青姨皱眉,“少爷,不要怪我老太婆多嘴,您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总不能一直让她们……”
“青姨,说实话,我还没原谅她,我也无法原谅她,是她那么无情狠心的抛弃了我们父女,还以这样的姿态回来,我心里仍然是恨她的,您明白么?”好不容易明亮起来的情绪,又瞬间跌宕到了谷底,阔仲林忍不住,又把扔在茶几上的那包香烟拿了起来,弹出一根,拿嘴去叼。
青姨叹气,“唉,你们心里都有坎儿,可总是要迈过去的,小小姐可是最无辜的,少爷啊,您可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抓住现在得来不易的机会,我这老婆子就不多说什么了,您自己赶紧揣摩明白了,啊。”
“嗯,我知道,谢谢您,青姨。”阔仲林谢的很真诚,眼里都露着感激。
但看茶几上,不久前阔夫人才送来的宵夜,他的目光却是十分冷淡的。
他之所以那么厚待元伯和青姨,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比起阔家的这一大家子人,元伯青姨,才更像他的亲人。
在这只有尔虞我诈,只有金钱权势,没有什么所谓的血缘亲情的豪门望族圈子里长大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他这样的感悟吧。
*
浮欢一直抱着阔仲林那人渣敢打电话来,她就骂的他狗血喷头的念头,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等她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电话记录是空的,他根本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过她。
心里隐约的失落,让她狠狠掐灭在了萌芽状态,还不停告诉自己,他不来更好,她能更好的在这得到休养,也能恢复的更快。
但她没想到的是,阔仲林一连一个星期,都没有回来过,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是一件多么该令人振奋人心的事情,却并不能,高兴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