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的气氛都不对劲了,江亦洵却还浑不怕死,差点没笑出声来,继续添油加醋,“啧,虽然大了我那么几岁,但外甥我还是能接受的,外甥看你们似乎挺熟的,也不知道舅舅您知道不知道,曾小姐喜欢什么花,是热情的红玫瑰,还是浪漫的黄玫瑰呢?诶,要是每天九百九十九朵的送,不知道能不能打动她的一颗芳心呢?女人嘛,不是都爱花的么……”
我们阔先生,脸都绿了,“你够了,我给你两千万,你马上在她面前给我消失,听见没有!”
“得嘞,再加五百万,外甥马上给您汇报曾小姐现今住址门牌号,成交吧,舅舅?”我们江大少则是喜笑颜开,红光满面。
阔仲林绷得紧紧的薄唇,唇角实在无法忍受的抽搐了两下,“一分钟后,钱会马上到你账户。”
千恩万谢,却毫没一点真心实意的感激的江亦洵,挂断了电话。
对于自己坐地起价敲诈勒索自己舅舅的无耻行为,我们江少爷半分愧疚之心都没有,还把玩着手机,笑的无比鸡贼,“叫你一毛不拔,这下让外甥我逮着你的小尾巴了吧,仲林舅舅……”
*
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就已经被人给卖了的浮欢,进了自己的房间就先去浴室洗了个澡。
淋浴出来之后,她人已经清醒了很多,精神也比之前好。
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拿起茶几上的座机电话,她垂着湿润的长睫,熟练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接通以后,她展露笑颜,但笑,未达眼底,“靖尧哥,最近还好吗?”
电话那头的裴靖尧,似乎完全就没有想过,她还会给自己打电话,声音里,透着很明显的惊喜,很激动的样子,“是,是然然吗?”
浮欢眉梢微挑,凉薄的笑靥更盛,“嗯,是我,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
“不,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对,我没有保护好你然然,我该死!”裴靖尧歇斯底里的忏悔着。
“怎么能怪靖尧哥你呢?”浮欢眸子眯起,“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又是个成年人,你又那么忙,总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时,陪着我,守着我吧,你又不是我的保镖。”
裴靖尧苦笑,“如果可以,我倒是情愿,做你的保镖,只不过,那样的我,又还拿什么去配你呢……”
浮欢笑容变冷,眼里尽是失望,尽是落寞,但说话的口吻,还是那么的温柔恬静,带点小女孩儿的撒娇味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好不好?”
“好。”裴靖尧想都不想,毫不犹豫的听她的。
“我呢,打电话给你一是为了报平安,二呢,是希望我们这个星期天,可以见一面,我……很想你了。”她说的那么羞怯,仿佛,这还是当初的那个她,只会在裴靖尧面前露出真性情,露出小女儿娇态的女孩儿,谁又可见到,她此刻面目中的冷漠呢,“人总是这样,在失去后,在痛苦后,才知道,才懂得,谁是最好的,谁,才是自己最需要的。”
后面这些话,饱含情意,也饱含深意。
听的裴靖尧,一骨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激动的眼睛睁大,忘了呼吸,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然然,你的意思,意思是……”
浮欢咬着唇,腼腆的打断他,“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们见面再说吧,晚安。”
不待对方回应,她快速挂断了电话。
挂断后,浮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像是比上了一天解剖台还要累似地,她疲惫的往旁边的沙发一坐,脸上带着倦意,将后脑勺,搁在了沙发的柔软椅背上,嘴角,徐徐勾起,嘲讽的弧度。
一次又一次,面对一个又一个的人,都让她用每一张不同的假面,去应付,去曲意逢迎。
而不管换上哪一张假面,都摆脱不了两个字,虚伪。
这是两个,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她身上,不会让她去使用的,字眼。
“原来做个道貌岸然的人,是这么累呢……”浮欢好笑的讽刺着。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甚至,神情那么痛苦着,那么,悲哀着。
今晚,又要是一个不眠夜了。
浮欢去翻沙发旁边矮柜的抽屉,拿出抽屉里的安眠药瓶子。
拧开瓶盖才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浮欢叹了口气,郁闷的把瓶子丢进了前面的玻璃茶几下,小垃圾桶里。
正当她纠结要不要换好衣服去药店买,视线忽然就扫到了,搁在厨房灶台上的,一瓶还未开封的红酒。
那是昨天在华庭的剪彩仪式后,华庭酒店的经理,讨好给她的赠礼,毕竟是整个华庭大酒店的经理,当时也有那么多宾客在,她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只好收下了。
何况,她自己本身,也是个爱酒的人。
其余的,其他人送上的礼品,她都留在了华庭酒店的客房,只捎了这一瓶红酒过来。
这瓶酒,来自法国波尔多的酒中之王,PETRUS。
最低价位,都是五位数起跳,年份高味道醇正的,甚至是六位数。
爱好红酒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一尝这酒中之王的滋味。
浮欢走到厨房,到了灶台前,拿起那瓶酒中之王看了一眼,看到瓶身上,写着的关于这瓶酒的年份,她轻笑一声,“几十万的红酒拿来讨好我,看这华庭的经理真不是白做的,真是会做人呢。”
华庭经理的处事圆滑老到,很懂得察言观色收买人心,就冲这一点,浮欢认为,这很值得她,去学习,去跟这样的多多接触。
她踮起脚,从厨房上面的壁柜里,找到了高脚杯和开瓶器。
熟练的用开瓶器拿掉了酒瓶的橡木塞子,她一只手边往杯子倒酒,一只手则拿着高脚杯,缓缓的摇晃着杯子里,猩红的液体。
刚出瓶的酒,酒味很香浓,她不知不觉中,竟然,被酒香薰陶的出了神。
她的注意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手上的红酒上了,而是落到了干干净净,一点油烟气息都没有的灶台上。
客房的厨房,其实,她一次都还没有用过,因为酒店都会提供很精美的各地美食名菜,由服务员每天按时按点的过来给她送餐。
酒店这样过分主动的服务,并不是每个客人能够享受到的,浮欢心里很清楚,风情酒店对她之所以这么殷情,都是因为对她的身份,都心知肚明,所以,才有这样的‘特殊照顾’。
酒店也并不是每个客房都有灶台的,毕竟厨房这个设施,容易让客房变脏,如果某些客人处理不当,还会引起火灾,所以很多酒店,根本就没有厨房这种设施。
看着看着,浮欢的脑子里,忽然就联想起了,在医院的病房里,那个男人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吵嚷着,要吃酸菜鱼的情形 ……
像个孩子气的男孩子一样。
以前的阔仲林,真的是不会这样的,他给她最多,最深的印象,是除了冷漠,只有冷漠。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打从她几个月前回来,开始被他缠上以后,真的看到太多,太多他不一样的一面。
都是她从未见过,从未觉得,可以在他身上能体现出来的。
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因为什么,促使他那样一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站在云端上的冷酷男人,会变的这么,这么……更食烟火了。
通俗点说,就是比较有了人味儿。
虽然,他的变化,并没有讨得她的喜欢,但不得不说,他,更像个人一点了。
也不能说都很讨厌,就拿厨房这件事来说,她现在也还记得,在山林别墅的有一天,他给她下厨的样子。
他忙碌的身影,他穿着的与厨房格格不入的样子,他被汗水打湿的衬衫,他戴着粉色的围裙,戴着粉色的手套,滑稽可笑的模样……
就是这么想着想着,浮欢想的入了神。
手上动作未停,酒瓶里的红酒把高脚杯倒满了,她手上因为摇晃着杯子,这不,杯子里本来就要满出来的酒水,轻易就被她给晃了出来,弄得她满手都是,光着的脚上也被滴了到了。
室内空调打的有些低了,这红酒像是冰一样,凉的她一个激灵,回了魂。
看着手上脚上,还有地上沾染到的殷红酒渍,浮欢懊恼的蹙起眉,把酒瓶和杯子放回到了灶台上,从纸盒里抽出纸巾,擦起手脚上的红酒。
擦完,她回到了客厅,看着茶几上的座机,咬着唇,一脸的纠结和生气,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因为什么事情而苦恼愤怒着。
就这么维持了将近三分多钟的时间,她才弯腰把茶几上的座机捞了起来,拨通了客服电话,“你好,我有件事……可以请你们帮下忙吗?”
她显得很局促,很不好意思,似乎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
刚挂断财务部总监电话的阔仲林,仍然在病房里,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