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公交车上的她,挑了靠窗的后排座位,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精神恍惚的看着被雨丝打湿的车窗,看着窗外被水珠模糊的夜市,看着车上来来去去的人群。
她真的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真的。
季熏然在娴雅居那番话,让她震惊的领悟到了,两件事。
一件是,原来季薇然跟阔仲林,没有结婚,是她误会了,从四年前出狱看到那张刊登两人婚礼现场的报纸开始,她就一直误会了,误会到现在,整整四年。
整整十六个春夏秋冬,整整一千四百六十一个日夜。
更可笑的是,她这么误会着,阔仲林却从来都不解释,从来就没跟她说过,他没娶季薇然。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
是不是正如了季熏然所说,他阔仲林就是在找她,玩玩的?
也是,不然怎么到头来,他还是娶了季薇然,还是娶了季薇然……
情不自禁的咬着手指,浮欢却感觉不到了疼痛,明明想笑,因为这整件事都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可眼泪,却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南郊这段,能坐公交车到这段的,都是在这边买了房子养老的老人,这些老人纵然有钱,但人老之后,就喜欢热闹,喜欢体验民生,于是,就有了开往南郊的公车,跟东郊那边一样。
只是这个时间点,将近晚十点的时间,早就没了老人,有的,只有最后一个她了。
到站后,还是司机看浮欢很久不下车,才叫了她,“姑娘,这是最后一站了,你怎么还不下车,是不是过站了?”
浮欢回神,跟公交车司机道了谢致了歉,就下了车。
离开车站点,她浑浑噩噩的走在街边的石子人行道上,拿着伞,却没有撑开,任晚风夹着缠绵的雨丝,在她脸上狂乱的拍打。
不知道是她忘记打伞了,还是她就想淋雨,就想,让自己清醒。
可事实上,她真的清醒了吗?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她百般滋味尝尽,摇曳的风雨模糊了她的眼,让她快要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回忆。
更好笑的是,她看见了他,还看见了他。
他倚靠在他最喜欢的那辆宾利车旁,脱掉了总是束缚他的笔挺西装,只穿着宝石蓝的丝绸衬衫,跟她一样站在风雨里,任风雨吹打。
他总是这样,她不喊他,不唤他,他却总能马上就转过头来看到她,用他的视线,捕获她。
两人明明在早上,才见过面,可现在的见面,却仿佛隔了万年,那么时过境迁,那么物是人非。
同到麻木的心,突然发了疯似地,没多看一眼,就像被狠狠剐了一刀,她拔不掉在他身上的视线,所以,她此刻正在,承受着千刀万剐。
这么痛,这么难受,她应该逃走的,现在就走,马上就走,跟以前一样。
可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真的疯了,她没有选择逃走,而是选择向他迈进,向他,奔跑了过去。
因为她有一个声音不断在鼓动她,蛊惑她。
快去,去啊,去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娶季薇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娶季薇然,又为什么不告诉她他没有结婚,又为什么突然要娶季薇然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是不是,是因为,她呢……
阔仲林的车就停在了公交车站点不远的路边上,他好像是专门的在这等她的,好像知道她一定会从这里坐公交车回家,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也许浮欢从来就不知道,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更了解她。
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知道她的任何小脾气,小习惯。
却唯独已经不知道了,她的情。
他站起身,转身面向,朝他跑来的她,忍不住,张开了双臂。
宛若是等候已经的,归巢鸟儿的,臂弯。
是气氛使然,还是情之所钟,亦或是,单纯的意乱情迷……浮欢已经不知道了,她只知道丢掉身上所有的负重,快速奔跑到他的怀里,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跳到他的身上。
这一瞬,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她总是这么欢快的像百灵鸟一样,投进他的怀抱,眷念他的温暖。
抱住她后,阔仲林转了半个圈,将她用力抵在了车身上,恶狠狠的盯着她,如同,抓住了猎物的狼。
她静静望着他,紧紧凝视他,大口大口的呼吸,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是你自己,来到我身边的!”阔仲林并不高兴,他很生气,气势汹汹的对他怒吼。
浮欢不知道,他指的是现在,还是当初,她也不想知道了。
她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扬起长颈,仰起脸,吻上了他的唇,吻得那么小心翼翼,吻得那么视若珍宝,一如当初,她主动奉献给他的,第一个吻。
青涩的,绵软的,小心的……美好的。
痛苦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美好的记忆是珍藏在灵魂深处的,不是因为太容易忘记,而是太不容易被唤醒。
但唤醒之时,便如洪流溃堤,难以收拾。
阔仲林从木然,到安静的看着她,再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疯狂的回吻她,整个过程似乎漫长,又似乎很短暂。
这样的雨夜,街灯是朦胧煽情的,相拥的两个人,是朦胧煽情的,他们,已经忘记了全世界。
冰凉的雨丝再也不是降温的甘霖,浇在两人身上的它们,仿佛成了火种,燃起燎原之势。
湿漉漉的两个人,血液却在沸腾,交织在一起的目光,在热烈的燃烧。
缠绵悱恻到极致,两人快要窒息,如相濡以沫的鱼,放开了彼此,抵着彼此的额头,呼吸着对方的呼吸。
对望须臾,阔仲林忽然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把放下的她,一把推了进去。
看着她姿态凌乱的仰躺到了真皮的后座上,阔仲林深暗了双眸,左手解着衬衫的扣子,低头弯腰,钻进了车里。
他覆盖在她身上,右手支撑在她身侧,视线极具侵略的打量着她,喉结滚动,但就是迟迟未动,什么都不做。
她眉目如画,目色迷离的看他,娇艳欲滴的红唇漾起过分靡艳的弧度,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唇从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他的喉结,再到露出尖利的牙齿,用力的咬了上去。
另一只手,宛如蛇一样,已然游走到了他的腰际处,解着他的金属皮带扣。
阔仲林眸色一暗,垂眸瞧着她的发顶,邪佞扬唇,“你这个坏女人。”
随之整个车厢里,只剩下了,衣料被扯碎的声音。
*
季薇然哪里也没有去,她留在了阔仲林的董事长办公室,坐在阔仲林经常会坐的那把办公椅上,拿着阔仲林经常办公用的那支钢笔,听着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转动。
她没有开灯,她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不动,安静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少,不知道显得指针指在了哪个数字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久。
其实她心里明明是知道的,他,不会回来了。
但她总是这么固执,总是。
手机响了,季薇然漫不经心的接了起来,按了接听键,她却不说话。
“你在阔仲林那里?”是一个男人阴沉的声音。
季薇然散漫的笑,“你说呢?”
“他不在?”男人的声音陡然阴冷。
季薇然还是无关痛痒的笑,“你说呢?”
“他又跟她在一起了。”男人的声音,已经变得阴戾,某种情绪似乎已经到了临界点。
季薇然还是笑,还笑出了声,“你说呢?”
“季薇然!”男人暴怒。
季薇然捂着额头,笑的像得了失心疯,但笑着笑着,却已经泪流满面了,“喂……你能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吗?他到底喜欢曾浮欢什么?他才认识她多久啊,一个月都不到啊,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我有什么地方不如她,有什么地方……”
男人在电话的那头,沉默不语了。
季薇然却不依不饶,“仅仅是因为她像季欢然吗?她像吗?像吗?”
男人依旧不说话,隐约能听见打火机,被打响的声音,还有吸食香烟的声音。
季薇然放声大笑,“哈哈……我们都要结婚了啊,结婚了啊……就算父母那样的反对,就算所有人都在议论阔氏就要完蛋了,就算他摊上了人命官司,我季薇然还是想做他的女人,想做他的妻子啊……”
“那你呢,你又爱他什么呢?”男人轻笑,笑的没有喜怒味道,“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只要,让他们决裂。”
季薇然怔了怔,然后,眼睛闪着光,微笑着,抹起了脸上的泪,“即便,伤害到你的心肝宝贝?”
男人倾吐烟圈的声,很轻很柔,正如他此刻的声音,“对。”
“那么我问你,他沾上的杀人案,是你做的?”季薇然陡变得凌厉起来,仿佛刚刚那个为情所困的女人,不是她。
电话那头,是男人爽朗的大笑,然后,笑声骤停,同样给了她三个字,“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