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叫份娴雅居的饭菜过来,就直接下班了吧。”听到回家两个字,阔仲林的脸蓦地淡漠了下来。
“你又要留宿办公室?”杜笙很担忧,“您总是这样也不好,娴雅居的饭菜再好,吃多了也是要吃出问题的,哪能跟您自己家里的比?您身体不好,胃也喝酒熬夜给熬坏了,继续这样下去,我可不想看到您又被救护车拉走,实在太吓人了!”
放下茶杯,阔仲林扯唇笑了笑,眼里没有笑意,笑容,就像他手里的苦丁茶,既涩,又苦,“如果那个家,冷的像冰窖,空的像死牢,没有一个人期待你的回家,你觉得回不回去,又有多少的意义呢?”
杜笙转过身,看向自家大BOSS,看到的,是大BOSS形单影只的背影,那么孤独,那么僵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刻,他怎么就觉得BOSS,真的有些……老了呢?
这样的BOSS,作为BOSS身边的左膀右臂,杜笙当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几年前,他经常能看到,可就在前两年,几乎就没有看到过了。
他知道,这都是小小姐越长越大,越来越能讨到BOSS欢心的关系,为BOSS排遣了不少的寂寞,所以,杜笙不假思索的,就说了,“董事长怎么能这么说呢,家里,不是还有小小姐吗?”
杜笙看到BOSS的背影,有一瞬的滞然,然后就听到了,来自BOSS的,更苦涩的嗓音。
“我知道,至少我还有小忆,可是你不知道,那孩子越长,越像她的妈妈了,杜笙啊,我怕啊,你明白吗,我怕看到她那张,跟他妈妈一模一样的脸,怕啊……”
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忘却,他真的怕看到那张脸,看得多了,会不会再也控制不住,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
曾家派去风情酒店的佣人,已经把浮欢落在那里快二十天的行礼箱,给拿回了曾家。
曾家一顿饭,除了浮欢母女吃的心安理得,吃的欢实,哦,还有那奇葩的二哥以外,其余人都是吃的不欢而散,还偏偏耗时将近两个钟头。
吃完饭,浮欢就带季卿毓上了楼,从行李箱拿出里面以前备好的安眠药,先给季卿毓吃了两颗,哄了季卿毓睡了之后,浮欢把房门反锁,再回到对面的,自己的房间。
曾家什么都不缺,房子更是多,她这整栋的小洋楼,上下好几个房间,都由她支配,也就没人管,她怎么安排自己那精神病患的生母了。
回到自己房间,她盯着那瓶安眠药片刻,还是倒了三颗,到了手心里,和着水,吞进了肚子里。
三颗有些过量了,以她最近的睡眠状况看来,只要一颗,就够了。
她真的怕,自己在这陌生的,冷冰冰的房间里,整夜都无法入睡。
她不想去想,这是因为是离开了那个男人,自己已经不能睡的再好了,还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家。
她只想闭上眼睛,把这疲惫的一天,赶紧过去。
明明才过去一天一夜,却好像,是一个年份。
那么漫长,漫长……
什么叫度日如年,她,又尝到了。
过度的药量,让浮欢很快进入了睡眠状态,沉睡的,连个梦都没有。
第二天,还是被对面房间的哭闹声,给吵醒的。
等她揉着眉心,意识不是很清楚的开门,去到对面的房间,开门之后才发现,她那个妈,小便失禁了。
这个事件让她心里有些悲凉,妈妈是个精神病这件事,无疑,又在无形中,狠狠的刺激着她,提醒着她。
而让曾家某些人,又在无形中,更恶心了几分。
吃早饭的时候,除了曾老爷子还继续坐在那张长桌的主位上之外,曾家其余的几个人,全都统一坐到了曾老爷子右手边的位置。
曾老爷子左手边的位置,全部是空的。
浮欢挑了挑眉,当作什么都不知情,也什么面子礼仪都不需要了,该怎么带着自家的妈上餐桌,就怎么带着自己的妈上餐桌。
惹得坐在对面的一干曾家人都皱眉,都停下了手上的刀叉不想再吃了。
这可她一早上阴翳的心情,不知道好了多少。
“欢儿,爸爸我想了一个晚上了,你昨天的想法,爸爸理解了。”曾越泽一大早就没见人了,也就曾老爷子这个一家之主还挺镇定,一点都没为自己老情人尿床这事头痛反感什么的,满心,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浮欢拿了三明治,递到季卿毓手上一个,又拿起自己面前的三明治,示范给季卿毓怎么吃的,头也不回的就问曾老爷子,“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法医科报道?”
曾老爷子还没回答,曾夫人就先开腔了,“老爷,您怎么真能让我们小欢去呢?那种工作多辛苦,多危险啊,您是怎么……”
“大妈,您放心,我不会告诉那里的同事,我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嗯,我也不会把工作带到家里来的,毕竟什么人体内脏,肠子肝肺什么的,这要是带家里的冰箱里冻着,纵然可以方便保存物证,可也太恶心了不是?”浮欢慢条斯理的吃着三明治,漫不经心的说着,这多么贴心的话。
可听进耳朵里的曾夫人……
曾夫人什么都没有再说了,跟她那自己都承认的养女曾静灵,一齐捂着嘴,冲向了,一楼的卫生间。
对于自己女儿这越来越恶劣的行径,曾老爷子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包庇,到现在实在是拿她没办法的头疼,不轻不重朝她瞪上一眼,“你这孩子。”
还依旧雷打不动,正襟危坐在座位上,切着牛排,享受奶油烤面包的曾爱国,不咸不淡的瞥了浮欢一眼,又继续低头,认真的切着牛排,“爸爸既然准许了,大哥今天就去帮你,快则两天,多则三四天,你就可以进入法医科,你要好好干,做不下,你再来找大哥。”
“谢谢大哥。”浮欢冲对面坐着的曾爱国微微一笑,眼里夹杂着一些狡黠,“我不会给大哥添麻烦的,大哥放心。”
虽然这是个可以再让曾家人不痛快的好点子,打着曾家三小姐的光环,四处抹黑曾家……
但浮欢也是真的不愿意,出了这个家门,还要再把曾家这两个字,融进自己其它的生活圈子里,那样做,她只会比曾家人,更加过的恶心不痛快。
曾爱国停下了手里切牛排的动作,抬眸,锐利暗沉的目光,对上浮欢的眼,定定看了一秒,面无表情的,吐出两字,“很好。”
浮欢倒是没什么,敢说那些夹棍带棒冷嘲热讽,让曾家人都不能舒服的话,她就敢面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怕的。
倒是把季卿毓吓到了,一紧张,咬三明治,给咬到舌头了……
曾家这顿早饭,在季卿毓魔性的哭声里,又搞的曾家人食不知味。
“妈,别哭,来,吃吃这个。”浮欢还挺敷衍了事,哄她妈,哄的那叫一个随随便便……
不多时,一个佣人忽然进来通报,“老爷,夫人,少爷,小姐,裴家少爷来了。”
浮欢这才,精神一振。
阔仲林睡的并不好,一夜都在用忙碌的工作填满自己空白的内心,早餐还没吃上,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着跪在办公桌前,还哭的挺梨花带雨的五院院长老钱,阔仲林拧眉,看来阔氏的保全,该换换人了。
杜笙被BOSS电话遥控,指派去了买早餐,所以来的晚了点儿,等他来的时候,钱院长已经破门而入,进到了董事长办公室了。
阔氏是早九点的早班时间,现在八点半不到点,趁员工还没怎么来,杜笙先把办公室的百叶窗全都放了下来。
“阔先生,阔先生!”钱院长仰起那张痛哭流涕,肥腻腻的脸,四肢并用着,爬到了阔仲林的大长腿下,跟猪蹄子似的双手,去抓住了阔仲林的西装裤,“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大人大量,大发慈悲饶了我这一次吧!”
阔仲林没有坐到办公桌后面的办公椅上,而是在桌前,半坐在办公桌的一角,长腿笔直交叠在一起,双手,撑在身侧的,办公桌的边沿上,薄唇歪歪斜斜的,叼着一支还没点燃的香烟。
他衬衫微皱,扣子有一半没扣,大半个古铜色的胸膛都敞露在领口下,衬衫的下摆也是,一半已经扎进了西装裤头里,一半还凌乱的露在裤头外面,头发很乱,加上他现在冷酷的脸,低垂俯瞰脚下苦苦央求的钱院长的眼,那么冰凉,阴鸷——
他而今的整个人,哪里还有半分,平素那上市公司董事长,正儿八经,温文尔雅,稳重有魄力的样子,“钱院长这是什么话,这又是做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也看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