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瑶看着坐在里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十岁男孩儿，沉默地走过去，温柔地抚了抚他脏乱的头发，低柔地说：“我们一定会找到杀你哥哥的凶手。为了奶奶，你要振作起来，知道吗？”
李四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展瑶，或许是展瑶太干净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不想让自己的脏衣服碰到她。但展瑶冲着他摇摇头，拉起他的手，将几块银元放在他的手里。
“我出门不带爱钱，这些你先拿着，给你哥哥买副好棺材葬了吧。”展瑶说：“至于你奶奶的眼睛，那边那位胖伯伯，会帮她治好的。”
“不……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李四听了想将银元还回去，展瑶却转身离开了。
“姐姐……姐姐……”
展瑶对胖子说：“案子结束以后，你去看看他奶奶的眼睛吧。”
胖子没有推辞，“那是当然……不管是什么原因，胖爷我都会尽力一试。”
几个人来到邹明的办公室，邹明将一张调查资料拿给了展瑶和胖子，对他们说：“李四刚才说的那个大户人家，我们已经找到了。是一家开船行的老板家，这个人姓黄，我的人也去黄老板家询问过李四的事。黄老板家的管家说，李四那时候在码头帮工，勤劳肯干， 所以才被他家老爷看中，带回了黄家，并在黄家做了两年。两年以后，有次他弟弟生病，正赶上跟黄老板出船的伙计摔伤不能去，黄老板就想让李三跟着。可是李四又在生病，家里有个瞎的奶奶，根本无人照料。他没有去，黄老板一气之下将他解雇了。据说那个时候李三天天去黄家门口等着，就希望再见黄老板一面，求情。黄老板没让他再回来，只是给了他一些工钱，打发了李三。等李四病好了以后，李三开始去市场上找工，很快又找到一个工作。但是李四不知道在哪儿，只知道李三每过十五天都会往家里带一些钱，而且钱还很多，只是他身上也有很多伤，问李三，李三不肯说。”
“什么工作给钱多，又容易受伤？”胖子自己念叨。
白子轩看着邹明，“那个地方你去问过么？”
“什么？”
白子轩道：“跟我来吧。”
几个人开车来到靠近码头边的一个仓库外，仓库门口有两个身形高大强壮的男人在把守，四周还有一些穿着黑色衣服的保镖。看到他们一行人，其中一个保镖走上前，神色不耐地说：“走走走……这里被我家主人包了，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白子轩过去给他看了一个东西，那人犹豫了一下，才勉强同意他们进去。
仓库门打开一点，只够他们走进去的缝隙。
里面有人带路，还有好多黑衣保镖在里面吃吃喝喝，展瑶几个人太显眼，他们一路走过都被保镖注视。带路的人将他们带到仓库的下层，刚下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呐喊声、助威声……
只见很大的一个地下，中间搭着一个高台，上面正有两个男人在打架，而高台四周都坐满了人，大家对台上被打的男人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在起哄。那个人又被对方打了一下，轰然倒地，再也没起来。
带路的人将他们带到一处距离高台很近的位置，而后就离开了。
座位周围还有几个富家公子哥模样的年轻人，其中两个认识白子轩，看他来了都起身跟他打招呼。白子轩冲他们点了点头，他们才坐下。
“先坐吧。”白子轩淡淡开口，坐在了展瑶的左边，‘巧合’地阻挡了那边人黏在她身上的眼神。
与邹明脸上的震惊相比，胖子倒显得冷静很多。
“呵，胖爷我就说上海滩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没有这种东西，原来藏得这么深。”胖子冷笑地看着台上又上去挨打的人，“这些人在这里被打，伤的越狠给的钱越多。可是李三身上没有发现什么被打的新伤或者旧伤，你能确定他在这里工作？”
最后一句话，是问白子轩的。
“这里的老板从一个土医生那里找来了一种特效药，不管多严重的伤，只要没伤在要害部位，外敷内服，三天就能彻底康复。”白子轩说：“我曾经见过一个被打的人，满身是血，因为用过那种药，三天以后又重新站在了上面。我怀疑，李三可能也吃过那种药……”
正说着，一个黑衣保镖就走了过来，他低声在白子轩身边耳语一阵，白子轩点点头，对其他人说：“我去见见他们老板。你们……”他看向展瑶，展瑶似乎很讨厌这种场合，一直在低着头看手，但即便这样，她的背脊依然挺得很直。
白子轩无声地笑笑，碰了碰展瑶的肩膀，柔声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那边会比较安静。”
展瑶立刻同意，跟着白子轩后面走了。
地下“斗场”的老板一见白子轩进屋，马上迎了上来，那张国字脸上扬起虚伪谄媚的笑，“哎呀，这不是白少吗？怎么今天有时间来这里玩啦？这位一定是嫂夫人咯，快请快请……”
一句嫂夫人，让展瑶的脸一下红透，她刚要解释，就听白子轩说：“她还没有嫁我。等我追到她，你再叫她嫂夫人不迟。”
“斗场”的老板姓赵，大约四十多岁。后来听白子轩解释才知道，赵老板年轻的时候曾经遭遇过一件命案，当时还在巡捕房工作的探长白湛庭，极力帮他寻找证据，最后终于证明他的清白。赵老板一直感念白湛庭，在发达以后也不忘白湛庭的大恩，就将这里的通行信物给了白子轩一块儿，欢迎他随时光顾。
而且，上海滩很多场子，只要在赵老板名下的，都有白子轩一份。当然，那些场子都很干净，赵老板是做正当生意的人。
白子轩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没想到赵老板当时就承认自家“斗场”的确有过这么个人。
“你们说的李三我知道。别看年轻，但是冲劲儿很足。在我这里虽说受了不少伤，但也赚了不少钱。而且那种特效药，我都是免费给他用的，还曾经帮他请过大夫。不过他在我这里干活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我记得当时来了个商行老板，想挑几个利索能吃苦的伙计去家里，好像是给小姐陪练什么的。我就推荐了他去，算算日子正好一个月。”
小姐陪练？
“哪家你还记得么？”
赵老板想了想，“好像是浦江商会会长的女儿。”
……
从“斗场”告辞后，白子轩带着展瑶几人直接来到浦江商会会长马成在的家，白子轩对马家还算熟悉，因为马承在的女儿马晶晶跟范晓玲是好朋友，以前两个人总是去白家找白婷婷玩。
一来二去，他自然也认识了她们。
马晶晶看到白子轩的时候就不太想跟他说话，但碍于父亲马成在的面子，她只好勉强的敷衍。但无论怎样敷衍，在问到是否认识李三时，马晶晶的表情还是露出了马脚。
“我……我不认识什么张三李四的！你们冤枉晓玲带走她还不够，现在还跑来我家找我麻烦。”马晶晶恼火地瞪着白子轩，“白子轩，别以为你是巡捕就能随便冤枉好人！我不怕你！”
白子轩的眸光中带着微微的嘲弄，马成在在旁边捅了捅女儿示意她不要乱说话，随即对白子轩赧然地笑笑：“不好意思，请见谅啊！子轩呀，马叔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了，你如今这么有出息，叔叔也替你高兴。不过话说回来，叔叔听说你在自己的订婚仪式上带走晓玲，现在还没放了人家，是不是有点不妥？”
“马会长。”一句简简单单的马会长，轻而易举地将自己和他的关系撇清，也让马成在的脸唰的一下阴沉下来。“我们自然是有相关证据才会请范晓玲去巡捕房协助调查。您也知道人命案关天，就算嫌疑人是我父亲，我也一样会带走他。”
几句话说的马成在哑口无言，白子轩好像没看出他的尴尬，继续道：“马会长，现在我们调查出死者的身份，死者李三，据证人讲，他曾经在您这里为马小姐做过陪练，不知是什么陪练？做了多久？”
“胡说！”不知是那句话戳到了马成在的神经，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白子轩，你今天特意跑这一趟，又说了这么多，就是怀疑我们马家和你在调查的人命案有关？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