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队长，可否让我单独跟王夫人聊几句？”展瑶表情恬淡，口吻温和，但眼底幽深的冷漠却让邹明有些心惊。他暗暗吸口气，这段时间的案子都被展瑶抢走了功劳，那新上任的弗莱克署长已经在抓他的小辫子，如果这件案子他没有作为，很可能会被……
可是展瑶之前帮了他很多，而且她身后还有白理事，眼前还有白子轩……如果他不给她这个面子，只怕……
邹明此刻满心的无力和恼火，他堂堂巡捕房的队长竟然被逼到如此境地！
“邹队长？”
邹明回过神来，看着展瑶清冷的双眼，轻笑了一声，“展小姐想单独跟李莲蓉说几句话当然可以。只是这李莲蓉与王甲命案有牵扯，还望展小姐能够早日查明事实真相！”说罢，他带着那几名巡捕走了出去。
白子轩幽深的黑眸快速扫了一眼邹明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白子轩，你也出去吧。”
“嗯。有事叫我。”
待审讯室只有展瑶和李莲蓉二人，李莲蓉战战兢兢地觑了眼展瑶，脸上满是忐忑的情绪。
“王夫人，你跟随王甲多年，他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吧？”
李莲蓉神色一僵，展瑶的话让她心里徒升一种不祥的预感。
展瑶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眸光清澈如水，接着说道：“王甲和高冉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他们当年创立这家丝绸厂想必费了不少力。如今两个人都死了，高冉连个处理身后事的人都没有……说起来，王夫人，你可知高冉为何这么多年都没娶亲吗？”
“我……我不知……”李莲蓉表情很是怪异，她抬头扫了眼展瑶，又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展瑶黛眉微蹙，如水般的眼眸深处仿若古井深不可测，她盯着李莲蓉轻声道：“如生的口供中提到，王甲死亡当晚他偷藏于卧室内，在王甲酒醉后装作鬼怪吓死了他。”见李莲蓉猛地抬头看自己，展瑶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我很好奇，如生怎么会想到用扮鬼这个方法？”
李莲蓉眼眸圆瞪，好像都要凸出来似的，惊慌在眼底一闪而过，随即嘲讽地说道，“什么扮鬼？展小姐，我已经告诉过你，如生没有杀我家老爷！他都不知道我家在哪儿又怎么杀人？再者是你们说的，我家老爷是死于意外，怎么如今倒说成是他杀？你们巡捕房办案都没有准谱的吗？”
“王甲不是死于意外。”展瑶淡漠地看着她，“王夫人，你如果不想看着如生入狱，就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我。”
她有些没耐心了。
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那日在王宅外见到的白若彤，想起她就想到那间花圃，心里更是不舒服。
“我……”
“王夫人，我曾经在你家门外见过白若彤，你们跟她很熟吗？”
突然转换的话题让李莲蓉有些错愕，她狐疑地看了她半响，才缓缓摇头道：“不。我跟她不熟。但是我家老爷好像跟她很熟悉。白小姐的花圃开张之际，老爷就曾经去捧过场，还买过花篮庆祝花圃开业。当时我还以为他看上了白小姐，可是后来他告诉我，白小姐的姐姐曾经救过他一命，后来白小姐的姐姐过世，他也是最近才听说白小姐来上海的消息，所以才会出现在花圃。”
展瑶若有所思地听着，李莲蓉的情绪倒是放松了几分，“老爷他在白小姐的花圃定了花每天送给我，呵，其实说是送给我，我知道他只是想照顾白小姐的生意罢了。后来我亲自去过花圃两次，见那白小姐为人温和，渐渐的倒也有些喜欢她。有几次她自己送花来，我就请她吃了一顿饭……”
说完，李莲蓉看着展瑶的脸，“除此以外，并无其他关系。”
展瑶倒是知道白若彤跟王甲认识，只是没想到里面还有个“姐姐”。她的脑海中忽然闪现过一丝光亮，莫名的想起在王甲书房看到的那个花瓶，里面还有水，却没有花。
“王夫人，王甲书房里的花瓶，是谁送的吗？”
李莲蓉楞了一下，随即摇头：“那是我买的。因为在花圃定了花，几乎每天都会有新鲜的花送来，我怕老爷看书乏味，就放了一个花瓶在书房，平日里只要有花送来，我都会第一时间捡几只放入书房的花瓶内。”
“那你还记得王甲死的那天，白小姐花圃送来的是什么花吗？”
“雏菊。”
“那么肯定？”
李莲蓉笑了笑，素手将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老爷不喜欢花，但我最喜欢雏菊，所以当初老爷去花圃订花的时候，就是让他们送雏菊来。只是后来几次，我见雏菊有些单调，就让花圃送些其他的花来，但更多的还是雏菊。”
她第一次看到王甲将满满的一束雏菊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丝涟漪，说不感动是假的。她与王甲成亲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怎么送过她花。刚开始是因为穷，就算知道她喜欢雏菊也没钱买。后来钱财多了，但是他也忙了，根本不记得给她买花。再到后来……丫丫的死，彻底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竟然还记得她喜欢雏菊。
不管他买雏菊的最初目的是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送给她。
李莲蓉想起王甲，心下又是叹了口气。
展瑶心中已经有数，她又问道：“王甲喝醉那天，在花圃的人将雏菊送来以后，王甲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身体不舒服，或者行为异常？”
“没有。”
“那天的雏菊是什么时候扔的？”展瑶又问。
李莲蓉一愣，垂着眼眸仔细回想了好久，忽然一挑眉，“你问起这个我才想起来。我家的雏菊都是当晚就会扔掉，但是那天晚上老爷喝醉了，我光忙着照顾他就忘记了这件事。后来第二天清晨就发现老爷死了……在那以后，我根本顾不上扔花……可是昨日我去书房整理老爷遗物，发现花没了……”
果然如此。
“不是你家女佣扔的？”
“不是。老爷书房的花都是我自己经手。我这人非常喜欢雏菊，哪怕是要扔掉的，我都会仔细收拾一番再扔。”说着，李莲蓉疑惑地盯着展瑶，“展小姐， 你为何问起这个？”
……
从审讯室里出来，展瑶直接对白子轩说：“我要去高冉家里看看。”
高冉住在丝绸厂，但她不相信他没有家，不然那些隐私的东西他藏在哪里？况且高冉本就是上海人士，祖辈都生活在这里，怎么可能没有落脚之处？
白子轩点点头，他已经让宋明查到高冉家的住址，正要跟展瑶离开的时候，邹明凑过来笑的有些谄媚，“展小姐，不知李莲蓉认罪了没有？”
展瑶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道：“邹队长，在我回来前先不要下定论。另外，好生待王夫人。”说完，她就跟白子轩一起走了出去。
……
高冉家住在文北路，是一家独立的小院。此刻正值过年，门边贴着喜庆的春联，还有两盆半人高的盆栽，两个大红的灯笼衬的更加喜气。
鉴于展瑶那爱说不合时宜话的毛病，白子轩主动上前敲门。没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少女打开了门，在看到白子轩的瞬间，眼中划过一抹浓浓的惊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什么，看着他问道：“请问你找谁？”
展瑶在后面看着少女的打扮，不像是家里有人去世的，难不成他们还不知道高冉死了？
白子轩出示了自己巡捕房的证件，而后对少女道：“我们是为了高冉的事而来，你家大人在么。”
少女在看到白子轩的证件心里就徒升不安，又听到后面他说是为了高冉的事而来，她更是震惊不已，一时愣在当场，不知该怎说什么。
很快，就有个穿着旗袍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她先奇怪地看了眼少女，白子轩主动将证件递给她看，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结果女子与少女的反应一样，甚至比她显得还要震惊。
展瑶走上前，正要说什么，就见中年女子仔细地又看了看白子轩的证件，而后神色有些怪异地叹口气，“你们先进来吧。”
这家人的表现好奇怪。
为什么听到高冉的名字都这么震惊呢？
走入高家，满目都是过节的喜气氛围，有几名小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旁边有两个女子在聊天。看到白子轩和展瑶进来，都把目光投到他们身上，小声议论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