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说,我的事情哪里解决了?结果被他的后一句话带跑,“你的什么事?”
他趴在桌子上,朝着我的方向移了几下,“你和别的男人这般亲密,让我很生气。”
我“啪”的一下拍上他的脑袋。
“胡说八道!”
他捂着脑袋,“你这算是谋杀亲夫吗?”
我气急,“谋杀你个头。”
他应和道,“你谋杀的,是我的头啊。”说着将脑袋往我面前移了移。
我往后躲开,“你有完没完了。”
他坐直身子,拦住我后退的上身。
“我有没有说过……”
他的声音有些低,我刚要好好听听他说什么的时候,他便撤身离开了,“今天晚上有灯会,要一起去看看吗?”
我心里有事,没什么兴致。
林越帆却微微靠近我,“陪我去吧,就当给我赔罪了。”
说的好像我有罪一般,不过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我便答应了。
林越帆似乎十分开心的样子。
夜尚未全黑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多了。街市之上熙熙攘攘,石桥之下有人在河里放了花灯,照亮一方水下温情。长街之上各式灯笼照得街市亮如白昼,叫卖声,嬉闹声传出三条长巷依旧依稀可闻。
不远处有人立了摊子猜灯谜,赢了的奖励不过是一盏灯笼,却引来了不计其数的文人跃跃欲试,更有围观的小姐们绣帕掩了口,露出一双明媚的某,在灯花的映衬下美得不可方物。
林越帆同我道:“要不要试一试?”
我自认为没有这个金刚钻,哪里敢揽这个瓷器活,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参与的兴致。
林越帆却兴致高涨,拉着我的手上前,第一轮的灯谜正猜到最后一道题目,周遭的人抓耳挠腮苦思冥想,愣是猜不出来。
林越帆笑了笑,他的笑声不大,却将周遭人的目光全部引到了他的身上。
一位读书人打扮的青年道:“看这位这位兄台的样子莫不成是胜券在握。”
围观的人纷纷起哄,“有本事就上啊!”“答一个答一个!”……
就连支摊的老板也道:“要是这位公子答上来了,那这个‘春色满园’就是公子的了。”
林越帆摇摇头,“不是我答。”他指着我道:“她答。”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部落在了我的身上,压力大的我有些扛不住。
有人说,“这想必是位才女,”“这位姑娘一定是满读诗书,”更有人说,“我看这位姑娘一定可以。”
“我……”我本想我不行,林越帆却轻轻晃了晃我的手,我顺势看他一眼,他的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还是之前的模样,我想了想道:“我那个能不能问一下题目是什么?”
周围的人一下子就哄笑开了,“题目?”“不知道题目还敢逞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那老板笑了笑,“姑娘,您可听好了。这题目是‘如有人缘成姻缘’,打一字。”
如有人缘成姻缘?
既然这么多人都没有答上来,就算我答不上来应该也不会特别尴尬吧。
我正想着,林越帆在我掌心里轻轻划了一道。
我“啊”了一声,那老板道:“姑娘这么快就有答案了?”
晃了晃林越帆的手,他没有动作。
我咬牙道:“一!”
周围的人盯着老板,老板愣了一会儿,转身掀开灯笼,灯笼底下偌大的一个“一”字,老板将那“春风满园”灯笼递给我,“姑娘好生厉害。”
我拍拍手,谦虚道:“运气运气……”
老板摇摇头,“姑娘谦虚。”
我接过灯笼,将它递给林越帆在,在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时赶紧溜了。
走出好远一段距离,仍然能听见后面的人在高声说着什么。
林越帆拿着灯笼左晃晃右晃晃,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
我轻声道:“谜底为什么是‘一’。”
“啊,”他用灯笼遮住脸,我们二人全部隐在灯笼的红晕之后,“谜底不是你猜出来的吗。”
“胡说。明明是你写在我手心里面的。”
他恶作剧一般在我面前晃了晃灯笼,我被灯笼的光芒闪得有些眼花,伸出手去挡了挡,他笑嘻嘻道:“我没有啊,我只是不小心划过你掌心的。”
我皱眉,“喂——”
我要是信他这鬼话才怪。
他露出十安特有的神态,“夏夏,你陪我去买桂花糖好不好啊。”
我别开眼,“正常一点。”
他趴在我肩膀上,似乎是笑得乐不可支的样子,“你对着他也这样说话?”
他?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指谁。
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洒在我脖颈处,有些痒痒的,我缩了缩脖子:“他可没有你这般恶劣。”
他低低笑了笑,“傻夏夏。”
我推开他,“走啦。”
京城的元宵节果然热闹,我们顺着往来如梭的人群走,宝马香车,星河点点,有娇俏的姑娘半走半留,丢了一方丝帕在地上,有似懂非懂的年轻书生捡了锦帕上前奉还,娇怯怯的姑娘羞红了双颊,像是桥下河中迎风远去的莲花灯盏。
人群拥挤,我一转身,却不见了林越帆。
我心中焦急,虽然知道他不会有事依然难免心中不安。
我身旁是卖花灯的小贩,一边念着“步步高升,吉祥如意,有情人终成眷属”一边将花灯往行人怀里塞,有年轻的男女拿了,一字一句地在纸上写下心上人的名字,放进河里,两盏花灯碰在一起,岸上的人双双羞红了脸。
我在看右看看不到林越帆的影子,一旁的小贩笑道:“这位姑娘在找什么?要不要在我这儿买一盏花灯,放进河里保准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我哪里有那个心思,想要走又怕越走越远,林越帆更加找不到我。
那小贩见状也不再大叫,温声道:“小姐,是等心上人?不如放个花灯吧,您和您的心上人一定能顺顺利利美美满满。”
他的好听话一句接一句,我刚要说“不必”,却有人将他手里的花灯接了过来,我抬头,是林越帆含笑的脸,他将花灯递给我,又拿了一个,一起付了银子。
“能不能借纸笔一用?”
他出手阔绰,小贩忙不迭地递上纸笔,他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写字写得有些艰难,我本来想上前帮他一下,又想到他写的定是不欲与外人的小秘密,我便忍住了在一旁看着河里的花灯飘远。
他写完,对我道:“你来。”
我被他推到前面,提起笔却不知道写些什么,周遭花灯如海,上有星河浩瀚。
我恍然间想起很久之前看到的一句话,当时不解其意,如今想来却还另有一般滋味:“生平有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长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林越帆握着花灯在河边等我,我俯下身子,微微一推,那花灯便混在灯海里,摇摇晃晃地飘远了。
我与他的两盏花灯离得极近,大概是他的花灯构筑了我我的花灯,竟然相偎相依地在灯海中穿梭。
林越帆望着花灯飘远,忽而笑了笑,“你看,就连花灯,也是我们的模样。”
我扭过头,“你去哪了。”
他拉着我返回岸上,对着我道:“伸出手来。”
我将右手伸出去。
他将灯笼放在我手里。
我:“……”
他说:“那一只。”
我忍着怨气将另一只手递出去。
他轻轻抬起我的手,我只觉得腕间一凉,原来是一枚玉髓镯子。
晶莹剔透,精巧可爱。
我这才知道他为何不戴在我的右手腕上,我右手腕上有雪玉缠着。
我举起来接着月光瞧了瞧,“你是去买这个了?”
他道:“喜欢吗?”
我点点头,“为何还要送我?”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的头上,“这可是我第一次送你东西。”
倒也是。
他接过我手中的灯笼,将我的手包进他的手里,“夏夏是不是该礼尚往来一下?”
我看他,“礼尚往来什么?”
林越帆侧过头看我,长街两侧的灯火几乎全部融进了他的双瞳。
他的语气像是感叹,又像是哀怨,“夏夏,你怎么什么不懂呢。”
“嗯?”
他牵着我往前走,好似所有的尘嚣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所有的嘈杂都随风而去,这世间只剩下了这一条路,路上花灯似海,繁花似锦,只有我们两个人。
“夏夏,是不是我不说出来,你就什么都不知道?”
转进一条小巷,身后的墙壁隔开了长街上的车水马龙,火树银花,人声嘈杂在一瞬间由那么近变得那么远,海水退潮一般从我的世界撤离。
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唇上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像是刚出锅的糯米团子,让人忍不住咬一口。
似乎天地都在旋转,让我支撑不住一般抓住林越帆的衣袖,似乎只有这样才让我至于晕眩到倒下。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晕眩感才慢慢地消失,我胸腔里似乎有一只鼓在砰砰地敲,人山人海的吵闹声慢慢清晰起来。
林越帆伸出手,在我唇角抹了一下,我看见他的手指上有闪闪亮亮的东西。
我的脸红隐藏在夜色里。
他道:“这个回礼,我很喜欢。”
我看着他,眨眨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维,听他这样说,我笑了笑,摇摇头道:“这不是回礼。”
林越帆笑意渐渐消失,“嗯?”
我道:“这个礼物,你一个玉镯子就像两清,未免太轻巧了些。”
他愣了一愣,在夜色下显露出不知所措的迷茫,而后笑了起来,灯火的红晕悄然爬上他的耳朵,灯笼的璀璨染上他的眸子,“那我,慢慢还,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慢慢来,好不好。”
我从他手里接过灯笼,往街上走。
“怕是也还不完。”
他跟上来,“那你说多久?”
“你猜。”
“海枯石烂?”
“太俗。”
“斗转星移?”
“套路。”
“只要你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