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又看看了别的菜式,“这些我都喜欢!”
喜欢就对了,上次我可是留心了的,辰王没怎么动筷子,大多数菜肴都遭了我与十安的毒手,我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些菜是我们吃得比较多的,这次我便是照着印象点得菜。
“我可是将你上次喜欢吃的菜又点了一遍。”
“上次?”十安一边与虫草甫里鸭作斗争,一边道:“我和夏夏一起吃过这些菜吗?”
我点的这一些都是聚福楼里的特色名菜,我随口道:“上一次……”
我的筷子碰在碗璧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上次莫不是不是与十安一起?难不成我记岔了?”
十安将西湖莼菜汤往我身前推了推,“夏夏,你多喝点汤。娘亲说,多喝汤补脑子。”
他说的真诚,我却无意与他调笑。
十安虽然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是他的记忆是不差的。
倘若他没有说谎,是真的没有和我一起在聚福楼吃过饭。
那么,上次和我与辰王一起吃饭的那个人,是谁?
我看着眼前毫无所觉,吃得很开心的十安,又想到那天言行偶尔有些莫名其妙的“十安”。
我几乎要捏断手中的筷子。
林越帆!
十安抬起头来看着我一脸的愤愤有些疑惑,“夏夏,你怎么不吃?”
我赶紧收敛起那些情绪,“吃,这就吃。”
吃过午饭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继续逛了,不过十安的兴致不减,我只好又多陪他逛了几家店铺,也不知道他买了一堆什么。
我与他回丞相府的时候已经近申时了。
我送他到丞相府门前,并没有要进去的打算。
十安却含住我,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交给了身后的门前的侍卫,那人忙不迭地接过他们大少爷手里的东西,还要回去站得笔直。
十安拉着我往一旁走了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长盒子递给我。
“这是什么?”
他的神色有些躲闪,“送给你的?”
我“啊”了一声,“真的?”
他点头。
过了一会儿,补充道:“回礼?”
回礼?我似乎没有送他什么东西,他这是回的什么礼?
不过我倒是没有问出来,只是接过他手里的盒子,道:“谢谢。”
十安抿唇笑笑,“那我回府了。”
我点头。
他又确认了一遍,“我要回府了。”
我点头。
他再三重复:“我真的,真的要回府了哦。”
我觉得好笑,“你再问下去,天都要黑了。”
他这才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府。
知道他的身影消失,我才转身离开。
杨柳果然如我们所约的那般,在回府的街口等我。
我上前几步,扫过她的双手,手上却没有任何东西。
我笑了笑,“回去吧。”
杨柳落后我半步,“刚才我瞧见信公子了。”
“我四师兄?他没同我二师姐在一起?”
“没有,”杨柳语气迟疑,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和我提及这这问题,“信公子行色匆匆,似乎是去了……白公子住处。”
“去找我三师兄了?”我倒是没放在心上,我四师兄与我三师兄关系好,很正常,“大概是想连个人一起说说话吧。不过幸亏我有先见之明,让新月陪着我师姐,要不然就凭我四师兄这个不靠谱的,我师姐丢了都找不到。”
杨柳笑了笑,“新月也不见得有做靠谱。”
“你说你,它人都不在你眼前,你还要损她两句过个嘴瘾有意思吗?”
“有意思。”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回府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我便会了自己的房间。
想了想,将怀里的盒子拿了出来。
打开盒子,是一只款式简单的发簪,纯银的簪身,小巧的银莲上面缀着一方碧色的宝石,银莲为托,托着大拇指指甲大小的木兰花。
设计精巧,捧在手心里倒是很讨人喜欢。
我拿着左右上下看了看,又放进盒子里,想了想又拿出来,在我梳妆的柜台前折腾出了一块地方,将簪子放了进去。
他是去过一趟首饰店的,我还以为他是想要给林夫人带点什么,没想到竟买了这个东西送给我。
别说,十安挑东西的眼光倒是不赖,挑出来的东西甚合我的心意。
我师姐与新月到月上梢头方回,我差点都要找官府去寻人了。
我四师兄确实没有同他们一起回来,问我师姐也只说是自己出去寻乐子了,这也像是我四师兄的风格,更何况我已经有了他去寻我三师兄的心理准备,倒是没有多想。
过了初七,天气渐渐回暖,空气中也少了几分冷意,窗下的冻土已隐隐有了化冻的迹象,沾着湿意,让人看着心里隐隐地透漏出欢喜。
我舅父在正月十一那天返京。
我母后的喜意掩也掩不住,大清早得就拍了秋浓给我送口信,说是让我好好同舅父联系一下感情,我应下了。
我父皇倒是没有去亲迎,给我的理由是“天太冷了,朕的身体受不住。就只能劳烦公主了。”
合着我抗冻是吧。
我舅父虽为西北大将军,官职高,手下精兵数万,此次进京却只带了百名亲兵。
我带着人在城前迎接我这位从未蒙面的亲舅舅。
他们到达的时候时近晌午,为首的汉子一身戎装,身材健壮,他动作矫健地翻身下马,在我身前拜倒,“臣,宁景明,拜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身后的亲兵也跟着呼啦啦跪倒一片。
我赶紧将他扶起,“舅舅不必多礼。”
他随着我的动作起身,他人壮身高,站在我面前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常在在西北的风吹日晒之中舞刀弄剑,他的皮肤黝黑,浓密的络腮胡,实在看不出与我母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唯有那一双眼睛,微微上挑,像极了我母后。那抹刚毅,像极了我母后不经意间留露出来的坚决。
我朝着他微微躬身,“外甥女江夏堇,见过舅舅。”
他的喉咙上下动了动,抬起手拍上我的肩膀,他的手劲极大,眼眶微微红了,“好,好……小丫头都这么大了。”
我活动了一下肩膀,“听说舅母和表哥也来了?舟车劳顿,赶紧进京吧,将军府已经收拾干净了,就等着舅舅住进去呢。”
我舅父点点头,“是应该抓紧时间,天色都这般晚了,臣也该早些去觐见陛下。那就劳烦殿下了。”
我露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舅舅这是说什么呢?什么臣不臣的,殿下不殿下的,舅舅在夏堇面前还要这般恪守礼数,折辱夏堇吗?”
我舅舅哈哈大笑起来,带着常年征战边关的豪气,“哈哈哈哈哈,不亏是景瑜的女儿,不错不错,这的确是舅舅不对了。”
城外风大,我领边的貂毛被吹起来贴在我的脸颊,这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我们便直接起身去了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宁景明散了亲兵,亲自走到身后的马车处,伸出手,作势要扶一个青色素衣的中年妇人,这大概就是我的舅母王氏了。
我舅母看起来柔柔弱弱得与寻常妇人无异,言行举止却与京中夫人完全不同,看起来更像是碎玉山万剑阁里的各位掌事。
她用力抚开我舅舅的手,嫌弃道:“拿开拿开,我自己来,你别在这儿碍事。”
我舅舅只好撤回手,“你也别……”
“别什么别!”她跳下马车,“你给我躲远点。”
我舅舅就听话地往后撤了几步,躲得远了点。
这时候我舅母转过身,对着我舅舅时的嫌弃全然消失不见,缓和了神情,“轩儿,娘扶你下车。”
我在不远处听着,难不成我得到的情报是个错误的,我舅舅舅母生得不是个表哥,而是个表姐?
我正奇怪着,车帘掀开,露出一只骨瓷般白净的手,手指细长,但是骨骼怎么看也不像是女子的手。
我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却见我舅舅的一个亲兵搬了一台木轮椅过来,我再去看马车上的人,那人掀开车帘,声音清清泠泠像是山间玉泉,“劳烦爹了。”
我舅母道:“是劳烦娘了。”
她作势要上前,却被伸出来的那只手挡住,他们母子二人僵持了一会儿,我舅母甩袖走了,对着我舅舅没好气道:“叫你呢!”
我舅舅呵呵笑着上前,用一种娴熟的姿势将马车上的人抱了下来,放在轮椅上。
我这才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他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衫子,我舅母在他腿上搭了一条白色的毛毯御寒,那青年眉目温和,唇含笑意,鼻子嘴角像极了我舅母,而眉目间却是像极了我的母后!
倘若有人说这人是我亲哥,大概我也会信的。
这样好看的人,竟然不良于行。
我舅舅推着宁轩,我舅母跟在他们身后一同走过来。
我舅舅指着我道:“这是景瑜的女儿,夏堇。”
我舅母惊呼一声,面露喜意,“这么大了?”说着上前来拉我的手,她的指腹间粗糙,像是长期舞刀弄剑留下的痕迹,她上下打量着我,朝着我舅舅说:“你记不记得,当年那样小小的一个团子,碰都不敢碰的。这一眨眼,就长成大姑娘了。看看这模样,还以为见到了当年的景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