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恍若是她站在高处是在品评一件她看不上眼的东西,到底品评的是衣裳,还是人,怕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淑妃的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宁景瑜,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副样子。你凭什么以为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你凭什么以为除了你所有人都是蝼蚁?!”
“本宫从来没有把谁当做蝼蚁过,这世间,除了自己能够拿自己当做蝼蚁之外,别人都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权力拿你当做蝼蚁。”
“够了!”淑妃暴喝一声,“你以为你是谁?观音菩萨吗?!”
淑妃左右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今天本宫心情好,看你在快死的份儿上,本宫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人进来吗?”
她指着不远处的殿门,刮进来的雨水将殿门口湿了一小片,又零散的雨滴落在稍远处,泛着晶莹的光泽。
宁皇后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淑妃露出解恨的笑,“那是因为,整个皇宫!所有的羽林军都不是你的人了,甚至不再属于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了!哈哈哈……”看着宁皇后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惧,她越发的快意,“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想不到吧?啊,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差点都忘了,你的好女儿,正在黄泉路上等着……啊!”
淑妃跌坐在地上,她捂着脸直起身子,惊诧道:“你敢打我!”
宁皇后走到她面前,冷冷地注视着她,那目光是那样的犀利,甚至让淑妃一瞬间又回到了被皇后的阴影所笼罩的时候,她产生了退却之意。
“打的就是你,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淑妃挣扎着起身,尚未站稳又迎上宁皇后的一巴掌,宁皇后这一巴掌不像是之前那么轻柔,她的手上带了几分内力,淑妃猛然飞了出去,展开的裙角蹭到地上的雨水,她甚至没有力气直起身子,只能趴伏在地上,一双眼睛万分怨恨地盯着身姿笔挺的宁皇后。
宁皇后看着她这副样子,竟然笑了出来:“让本宫猜猜,是谁派你来的呢?凭你父兄的脑子和胆子,肯定做不出逼宫谋反这样的事情来。那会是谁呢?国师吗?”
淑妃冷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宁皇后垂下头莞尔浅笑,“看来本宫是猜错了。又这样的胆子,甚至敢收买羽林军,他这是对皇位势在必得啊,难不成是辰王?”
淑妃眼神讥诮,露出一个“你也不过如此”的表情。
宁皇后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大概知道是谁了,送陶莹这个蠢货过来探路,是真的完全不怕会暴露自己啊。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看来本宫是逃不了了。”
“你知道就好。”
“既然如此,”宁皇后歪了一下头,看起来她的心情似乎还不错,“那不然我们再来算算别的账。比如说,飞霜殿的奸细是不是你安插的,再比如,你是什么时候帮那个人做事的?”
淑妃笑了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你不告诉本宫也没关系,毕竟现在知道这些东西已经没有用了。”
宁皇后一步一步朝着淑妃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口上,宁皇后说出来的话更是像一把刀子,割在她的身上。
她说,“你有想过为什么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你,而不是你背后的幕后主使吗?因为她要投石问路啊。要是宫中真的无兵,他自然得利,要是宫中有兵,你以为你还会活着站在这儿?哦,不,不对,就算是宫中无兵,你也会死,不过不是死在羽林军手里,而是直接死在本宫手里罢了。派你来的人才是真的聪明,你不过是他投石问路的那一粒小石子罢了,你以为他是真的想给你一个机会来复仇?让你羞辱本宫?他只要知道你今天是怎么死的,就知道要不要发兵皇城了,你真是天真的可笑。”
宁皇后给秋浓使了个眼色,秋浓立马会意,走过去将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无休无止的狂风暴雨,呼啸声一下子小了下去。
宁皇后缓缓逼近淑妃,“淑妃啊淑妃,你既然给本宫送来了这样的大礼,不如本宫礼尚往来也送你一份大礼可好?”
“本宫不敢说此生没有杀过人,但是本宫手上沾得都是该死之人的鲜血,还不至于对你的孩子下手,你没有孩子,可跟本宫没有任何关系。”
淑妃别过脸,“不是你还会有谁?!除了你,还会有谁不希望本宫有孩子!”
宁皇后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杀意,她的怨恨似乎比之淑妃眼里的没有少多少,“那就应该问问你自己了,淑妃娘娘!”
淑妃看到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一愣。
宁皇后继续道:“皇上体内的毒是你下的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淑妃啊淑妃,你也是真的舍得下手,你就是你口口声声说得爱皇上?”
“你胡说!”淑妃神色慌乱,她的手在眼前摆弄一同,“我没有给皇上下毒!我只是……”
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宁皇后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藏在袖子里面的手握成拳,“让你下药的人是怎么说的?说这个药无碍皇上的性命?陶莹,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是药三分毒,你给皇上下了那么长时间的药,你说不会伤害他?那么那人让你下药的目的是什么呢?就是为了给皇上加餐?”
淑妃已经有些病态的疯癫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人不是这样和她说的,那个人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很年轻,她活在宁景瑜的阴影下,活在自己日复一日的嫉妒中,那个人告诉她,这个药不会伤害皇上的身体,只会让皇上变得冷心冷清,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那个时候的她多天真啊,她想着,就算皇上不会爱上她,但是只要不再爱宁景瑜也好啊。
但是她不傻,她问那个人,她凭什么相信他。
那个人说:“因为他抢走了我最爱的人,我要让他们两个都生不如死。”
多好啊,一样的遭遇,一拍即合,她在那个人眼里看到了和她自己一样的隐忍痛苦决绝,于是她选择了相信,她将那药喂给了自己的丫鬟吃,一天两天三天……那丫鬟果然还是活蹦乱跳的,于是她放心了,她开始将那药下到皇上的膳食里,藏到他的熏香里。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她似乎形成了执念,偏执地相信只要她不断给皇上下药,皇上就永远不会爱上宁景瑜。
原来,那人不过是利用了一个女人最卑微最原始的嫉妒心而已。
宁皇后听她说完,简直想着撬开淑妃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她怎么能傻到这个地步。
“你不知道那个药是干嘛的吧?本宫来告诉你,那个药,会让皇上此生没有子嗣?!你以为是我对你下药?本宫还不屑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让你自己此生无子?!”
“不可能!不可能!那,那江夏堇呢?!你怎么会生下她?!”
宁皇后看着她近乎痴狂的样子,“本宫与皇上新婚燕尔,在你还没有下药之前便有了堇儿。”
等到皇上登基,开始宠幸后宫的时候,那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这样看来,淑妃也算是害了自己。
宁皇后看着淑妃几近癫狂的模样,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回去。
那人交给淑妃的药确实在服用之后不会显现出任何问题,甚至让人察觉不到这药的存在,但是却能在日积月累间消耗人的身体力,从而使人不能孕育子嗣。但是除此之外,他还是另外一种毒药,再没有遇见药引的时候,他不会给人体造成任何不适,但是一旦遇见药引,就会在人体内迅速形成剧毒。
这些宁皇后都能够想明白,但是……
她隔着层层帘幕投降皇上躺着的方向。
为何皇上还没有醒来。
她的指甲直直掐紧自己的手掌心,倘若说淑妃的话一点波动都没有给她造成,那一定是说出来来骗人的。
她的女儿……她的堇儿……
但是她不仅是一个母亲,她还是大夏的一国之母,她的肩上有责任,在堇儿回朝之前,在皇上醒来之前,她还不能倒下。
即便是,外面风雨交加。
宁皇后就这样在屋子里整整坐了一夜,等到她起身的时候才发现淑妃这一夜并没有离开,她依旧是趴在地上,见到皇后的时候她甚至抬起头来想了想,昨天晚上的妆容在她脸上晕开,她的眼中泛着红血丝,露出来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宁皇后径直越过她,去打开了殿门,殿门外天色如洗,雨还是没有停,却没有昨晚那样急了,细密的雨丝交织成网,打在她的脸上。
秋浓道:“娘娘,外面凉。您先进去歇着,奴婢去给您做些吃得。”
宁皇后看着外面的细雨,庭院里静悄悄的,除了水珠在地上形成的水洼溅起点点水珠,再无其他。
宁皇后笑了笑,她的笑意浮于表面,未到眼底。她缓缓道:“这顿饭,怕是有人不想我们吃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