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尽得我师父真传的我三师兄,对上林越帆我不敢保证两个人是谁更胜一筹。
就如同林越帆自己所言,“我跟你一起去,不仅不会给你添麻烦,反而会帮助你,你为什么不要我和你一起?”
是啊,为什么不让他和我一起呢?我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说是为了林越帆的安危,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大概是因为我很怂吧,我不想让他简答落魄的我,每一次和林越帆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脑子似乎成了一个摆设,总是在下意识地寻找林越帆的意见,以至于我的行事作风都有了他的影子。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此时待在腾格的地界上,我的思维乱哄哄的,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还是刘成回来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刘成的脸上添了不少新的伤痕,他看向我的眼神晦涩难懂。
不知道算不算是意料之外,送刘成回来的不是将他拉去的那个小兵,而是乌氏身旁的人,我不晓得他的具体职位,但是似乎不是什么小兵小卒。
那人的眼神冷冰冰的,就像是带着钩子一般,他的视线从我身上划过的时候好似有倒钩在我身上略起一层皮肉,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你们……谁,见大王!”
他的声音和他眼神一样让人不舒服。
我去看刘成,他却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倒在草垛上,懒洋洋道:“这位大哥,不知道腾格王愿不愿意给小人个面子,见小人一面啊。”
那人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脸上,然后,极其缓慢地勾出一个一个冷冷的笑,那个冷笑成型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以至于我能够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肌肉是怎么运动的。
他上前一步,拽起我身后的绳子,将我提了起来。
真的是提了起来,就像是提小鸡一样,我一度对我的体重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哎呦,大哥,好身手!好力气!哎哎,大哥,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大哥,你能慢点吗?我被你颠得想吐。”
“大哥,你可以不用扛着我,多累啊,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哎,大哥……”
“闭嘴!”
那人似乎忍无可忍,恶狠狠地丢下两个字,顺便报复性地颠了一下,我的肚子和他的肩垫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啧,幸亏今天没有吃饭。
那人将我带到乌氏的营帐,便十分不怜香惜玉地将我直接扔在了地上,我趴在地上,将这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好几个来回。
乌氏粗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说的是腾格语,我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在他说完之后,将我带进来的那个人直接转身离开了。
我抬起头,在乌氏的营帐里扫了一圈。
和凌晨的时候不同,此时乌氏的营帐里没有一个侍从,除了乌氏自己之外,就只剩下了跳动的灯火。
他蹲在我身前,硕壮的身体遮住了大部分的灯光。
他探究地看着我,缓缓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
我笑道:“大夏人。”
乌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们是在耍我?!”
“大王何出此言?”
“你是故意的?你们故意让我们抓到你们!你们的王爷,就是那个十几岁上战场的王爷,他也不过如此嘛!他们今天,今天赢了居然放我们离开?!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阴谋?”我看着乌氏紧锁的眉头,“大王那么聪明,一定猜到了我们想做什么吧。如果是有阴谋的话,大王也不能容忍我活着在这里跟大王说话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潜入我方大营是想做什么?”
我的手腕在身后扭了扭,大概是被捆住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血液都不流通了,我甚至都感觉不到我的手腕的存在。
“那个……大王,我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大王允准。”
乌氏用鼻子哼了一声,“你说。”
“我的手要废了,不知道大王能不能给我松一下呢?”
乌氏扯着嘴角,他的大胡子随之抖动了两下,他站起身,转到我身后。
有冰凉的东西贴近我的手腕,我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是打算帮我放血。
乌氏道:“托扎太不怜香惜玉了。”
我活动了一下自己脱离了束缚重新回归自由的手腕,对乌氏的观点深表赞同,“我也是这样觉得。”
“你承认了?”
乌氏还好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比之他那个手下——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应该是叫托扎——强了不知道多少,一个把我绑了起来,而另一个却是将我松绑。
我活动了一下筋骨,“大王而出此言。”
乌氏冷哼了一声,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今日辰王放我们走,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我却是看得出来。他这是投鼠忌器啊……”
我被噎了一下,想说“投鼠忌器”用得别扭,在仔细一想,这个词用得不但不别扭,反而十分精妙。于是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大王说的是。”
乌氏的眼神死死锁定在我的身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那个‘器’吧。那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是为了什么而来才是大王应该关心的。不是吗?”
“那你以为,我凭什么相信你个小丫头的话?”
“大王好眼力,”我扭抖了一下身体,乌氏虽然解开了我手上的绳子,却没有解开我身上的绳子,“不然大王再帮我一个小忙?”
乌氏直接将手朝着我的胸前袭来,“不是这个忙……不是这个忙……”
乌氏将一块银牌从我怀里拖了出来,“我们腾格,没有你们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说法。”
得,你拿都拿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将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你是皇宫里面的人?”
他的眼神像是毒蛇一样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几遍,似乎要将我的皮剥下来露出血肉才肯甘心,“你是……大夏皇帝的女儿。”
“区区公主,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乌氏冷笑了一声,“大夏朝堂是没有人了吗,竟然放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来上战场。”
“大王,话可不能这样说。沙场对武,夏堇一个弱女子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但是,此次前来拜会大王,派别人前来,岂不是辱没了大王的身份?”
“你倒是会说话,不过,公主殿下,夜间偷袭,就是你们大夏人拜会别人的礼数?”
“礼数自然不是这个礼数,倘若有一日大王到我大夏做客,我大夏一定会礼数周全杀鸡饮黍为大王接风洗尘。”
“公主这是埋怨本王没有好好招待公主啊,”乌氏仰着他,我总感觉他是再用鼻孔挑衅我,“不过,现在的公主可不是什么公主,只是一个阶下囚而已!”
我挪了挪屁股,大剌剌地坐在地上,仰头仰到脖子发酸,“大王,你也说了,而今夏堇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而已,你不必这么防备夏堇。夏堇此次前来,是为了和大王说两句心里话,大王就算是不愿意听也没有关系。”
“你在激我?”
“夏堇不敢。”
“本王谅你也不敢!”乌氏一甩袖子背过身去,“不过,本王和你们大夏人不一样,本王不会虐待俘虏,本王要……好好招待公主。”
我低下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乌氏高喊一声,托扎走了进来,他这次没有用腾格语吩咐,而是用了中原话,大概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将这位姑娘带下去,好好招待!”
他的语气在“姑娘”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说得托扎一愣。
原来人家不是装眼瞎,是真的眼瞎。
只不过知道了我是个女的,并不能阻止他的粗暴,我的胳膊几乎要被他拽得脱了皮,“大哥,你娶妻了没?”
他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搭理我的时候,他居然缓缓摇了摇头。
我有些愕然,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好接近的人啊,难不成他对待男女还有差别待遇,对待男的爱答不理,对待女的外冷内热?
“我想也是。”
托扎一边拖着我走,一边用极其不熟练地大夏话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我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就凭这个?”
这么不温柔的人,能娶到老婆那不是见鬼了吗?让广大温柔又单身的男同胞怎么想?
托扎想了想,似乎没有想明白,他是那种想不明白就不想的人,于是有恢复略沉默,一直无言地快步行走着,然后将我扔到一个极其狭小但是又精致的营帐里面。
“喂!”
托扎转身,“还有事?”
“你就这么绑着我?”
托扎的视线在我身上扫过,“但那个没有吩咐可以解开你的绳子。”
“好好好,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腾格所谓的礼遇啊……感谢各位。”
我现在的情况比较尴尬,说是被捆着吧,其实也不算,我的手脚都可以自由活动,但是活动的幅度都不大。
说是不防备我,都是假话,乌氏指不定怎么防着我呢。
乌氏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耐心到他将我扔在这里六天,仿佛是忘了我这么个人的存在一样,要不是还有人按时给我送来饭菜,我真的会以为乌氏的记性不大好。
第七天的时候,拉开帘子进来的人终于不再是送菜的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