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便是休沐日,而林越帆他们还要七天才会返回。
日子刚刚好。
这样一想,我的心情便明媚起来。
就连周起骂的时候我都少了几分委屈。
方子翰打趣道:“莫不成殿下这几天走路捡了金子?”
我笑道:“捡到金子有什么好高兴的?”
方子翰便道:“也是,金银珠宝也不过是弃掷逦迤的份儿,的确没什么稀罕的。”
这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就有些酸了,但是从他口里说出来,你就没有办法怪罪,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这样子说了,没有半分别的意思。
周太傅让我就农桑写一篇策论,我写着写着竟跑偏了,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矫情得很。
方子翰见我将纸揉成团扔了出去,有些不解,“写得不顺心?”
“顺心,就是因为太顺心了。”
方子翰大概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但是他是一个不懂也无所谓的人,听完我的话便低下头去写自己的文章了。并没有多说其他的话。
我去灵济寺的事情倒是和我母后说了,她闻言也没有多说,只是说了一句“皇儿有心了”,便没有了下文,也看不出她是知道我的意图还是不知道,不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不管怎样,我该去灵济寺还是要去的。
这次我去灵济寺打的是为我父皇母后祈福的名义,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是也不好一个人就那么去。
嬷嬷的意思最好是浩浩荡荡地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公主殿下是一个极有孝心的人。
被我严肃拒绝了。
笑话,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更加见不到林越帆了。
我用“普通女儿尽孝心,轻车简行最好”为理由说服了嬷嬷,然后将杨柳与新月丢在马车上,一个人先行上了山。
再一次爬上这座山的时候,我不由得感慨良多。
上一次我来灵济寺的时候尚是春天,四周泛着绿意,那时候我师兄还陪在我身边,我上山是为了打探林越帆到底是个何许人也。
现如今,一眨眼一年的光阴就这样过去了,我与林越帆也是交过命的交情啊……
我这次上山还是为了他,不过不同的是,我的心境,以及我身边很多事,很多人。
此次上山我并没有同上一次一般,直接略过了上香礼佛这一步。
我没有偷偷溜到后院,而是规规矩矩地随着人群一步三拜进了大殿,金象塑身的佛祖慈眉善目怜悯众生。
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倘若世间真的有神灵,愿他佑我大夏国泰民安,佑我大夏子民平安喜乐。
我起身的时候,阳关洒进大殿,佛祖金身闪闪,唇角笑意更显仁慈。
我出了大殿,依旧有不断地人流从我身边穿梭而过,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虔诚而真挚的敬意,他们是相信这世间有神灵的,他们相信,只要他们诚信待佛,佛一定会庇佑他们。
我伸出手挡了一下阳光,朝着周边的小路走去。
但是我这次却茫然了。
我不知道去哪里寻林越帆。
一年以前在“道”院的惨痛教训我还没有忘记,我甚至还记得当时我耳边刮过的猎猎风声。
我可不再被人扔一次。
但是,林夫人最有可能落脚的地方就是“道”院了,难不成上一次是我选错了屋子?这一次选一个别的屋子试试看。
林越帆啊林越帆,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寻你。
你要是拿一副冷笑对着我,可就太不是人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脚下轻移,不一会儿就进了“道”院前面。
正门有小沙弥守着,我不能现身。
只能翻墙。
这一次我没敢贸然进去,而是细细思索了一会儿。
总不至于每一个房间里都住着一个武林高手吧?
我拿出面纱遮住自己的脸。
就算遇上了高手也不至于太丢人。
我接着一旁的高树掩饰了半边身子,可惜现在书上没有繁茂的叶子,导致我这个隐身有些不成功。
听声音院子是没有人的,我往里面瞄了一眼,果然没有人,这个时间段,大概所有人都在外面礼佛吧。
我装作是寻常的香客,慢悠悠地走着,借机观察四周的情况。
每一间房都是静悄悄的,看不出差别。
我是找个地方等着直到熟人出来呢,还是自己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去排查呢?
想了想上次的经历,我决定先观察看看。
一派房间与围墙之间是有一道缝隙的,大概能够容纳一人侧身进去。
我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身材。
大概……是能够塞进去的。
我侧过身子,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挤了进去,有拉过旁边的扫把放在自己的身侧。
我在此地站到晌午,院子里才渐渐有了人气。
我听着进院子的人的声音,努力辨别他们分别进了哪间屋子。
虽然没有林越帆的声音,但是我可以利用排除法去筛选林越帆不在的房间。
我站的腿都麻了,也没有听到林越帆的声音,我活动了一会儿腿脚,到底是林越帆没有出门还是我猜错了院子。
我正纠结着,听见一个声音有些愉悦道:“嗨!”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一声:“喂——”
这声音——
我扔开扫把,只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神先盯着我,那人笑得像只狐狸。
他的轻功实在是出乎我意料的高。
我指着他手抖得不成样子,他勾了笑:“要不要进屋坐坐。”
为何我每一次来灵济寺都会遇见他,难不成他是住在灵济寺的?
可是这次我又没有闯进他的房间,他这般样子是怎么回事?!
那人朝我眨了眨眼,道:“屋里有人请你进去哦。”
我笑笑,慌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这就走了……”
我想要走,奈何小小的出口被他的身子堵得死死的,我根本出不去:“那个……大哥,让个路呗……”
他看着我,侧身让了路,我正感叹他竟然这么好说话,结果尚未走出两步,他的声音就传进我的耳朵:“你确定要走?”
他的脸上大概还是含着笑意的,语气却阴森森的,待着极大的威胁感,我毫不怀疑只要我敢继续走他就敢用暴力直接把我弄进屋子里。
我权量了一下我与他之间的武力值差距。
算了,说不定进去还能得到什么好消息,谁知道呢?
见我停住脚步,身后的人似乎有些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我暗暗骂道,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不对的。
依旧是上一次那一间屋子,那人走到我面前,伸手推开了房间,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我脚下一顿,估量了一下从这里到院子外需要花多少时间。
前面的人道:“从屋子里面把门关上。”
我刚刚运足的气全部散开。
我认命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
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桌子旁边了,也没有让我坐下的意思。
我找了个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他眼睛的余光在我身上一扫而光,似乎嗤笑了一声。
我四下看了看,“不是说有人要见我吗?”
这间屋子这么小也不想能藏人的啊。听我这样说,他放下手里的茶杯,动作都没有变,却一瞬间滑到了我的面前。
我别开眼,武功好也不需要这样炫耀吧……
他在我脸上打量了一会儿,十分审视:“脑子不好使,武功一般般,女人该会的你不会,男人该会的你也不会。除了有一张脸,你还有什么?”
我试探道:“身材?”
他嘴角的笑意僵了一僵,椅子在地面上飞快地划过,他又坐回了桌子旁边。
“我说错了,你是连脸都没有。”
我嘴角抽搐了几下,“是,我这张老脸是比不上您花容月貌。”
一般男子都不喜欢别人说他们长得美,但是很显然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情好了几分,颇为自得的样子。
我觉得心口窝更疼了。
“不是,公子,少爷,大爷……您老到底想干什么啊,更个痛快话不行吗?!我还有急事要办呢?”
他似乎是有了点兴致,“急事?什么急事?”
我没好气道:“寻夫!算不算急事?”
他看着我,眼神怪异。
我补充道:“所以,你让我走成不?我在找不到他的话,我可就是未婚先守寡了。”
那人嘴角抽了又抽,好半天才蹦出一句:“不要脸……”
我直视他,“这个结论你不是早就得出来了吗?”
他低声笑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仰天大笑,“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看中你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
“啊?”
他指着自己,“喂,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摇头,我并不想知道你是谁。
他自顾自地介绍道:“苏云歌。”
齐歌云舞扇,赵舞风回带。
我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诗。
“喂——”苏云歌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知道你在找谁?”
我看着他,没有言语。
他似乎能看出我并不信任他,眯着眼笑;“他怎么会……”
“公主殿下,”他撑着下巴看我,“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来找他,倘若是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等你找来的时候,他的尸骨都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