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哆嗦,沈希萱嘴角抽了抽,脚步也快了些。
正当她要进屋去,门把手上多了一双男人的手。
沈希萱就盯着那双手,莫可奈何的,抬起头来,看着郁清她面部细胞已然失活,要对他做出表情来实在难。
“进来。”郁清也不客气,推门进去,口吻仍旧不可一世的霸道。
头一次进女生的闺房,郁清嘴角微抬,满目的素雅浅色调装潢里他只注意到了一扇古旧的漆画屏风。
屏风底座是上好的红木,设计以典雅、大方见长,做工精细品味高雅,工笔画绘就的图案栩栩如生。那画倒也没什么,只是一旁的题词,让郁清想起了什么来,便更加确定这屏风的来历。
他一手握在屏风一侧,朗声读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这画画得扭曲,这字题得也丑,你买回来就不觉得玷污了李白这首好诗么?”
沈希萱手里抱着几件衣服,听郁清不留情面的评价宁致泽送她的屏风,她凉凉看他一眼:“女人买东西从来没道理。”
“是么?我还以为这青梅竹马对你别有深意,看来萱萱也跟我想的一样。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太过霸道暴力,象征亲密的同时,又会让人忘了去探究自己的真实感情。”郁清眼里,沈希萱同宁致泽就是如此。
沈希萱听了,不耐烦的瞪他,“我要换衣服了。”
“你换,我不看。”郁清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长腿交叠,眼里墨黑一片,瞧不出真实情绪。
“想不到郁家掌权人还有看人换衣服的癖好。”
反唇相讥。
郁清掀唇一笑,喜怒难辨,“看别人的兴趣没有。”
看你的倒是很有兴趣。
沈希萱自动脑补出郁清的后半句话,噎得喉咙发紧,没法再跟无时无刻不占她便宜的郁清说话。她索性就去浴室换衣服,可人没走几步,郁清长臂一伸,捞住她的腰,将她往沙发上带。
温热的风徐徐吹下来,沈希萱不扑腾了,然而她反应过来,堂堂南城新贵郁家掌权人这是在给她吹头发?
她躺在他曲起来的膝盖上,郁清修长白皙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发,吹风机在他手里晃成一条条好看的线,他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按着沈希萱的头皮。
“以后记得先把头发吹干再出去。”郁清神情温柔,说话的声音似水轻柔,低沉好听,一开口,就好像水波从人的心上漫过去。
沈希萱微微动了动,有些不自在,“知道了。”
郁清见她温顺便没再说什么,认真专注的替她吹干头发才让沈希萱去换衣服。
等沈希萱换完衣服,却见郁清坐到了床前,手里正拿着她的內衣。
她吓得嘴角一抽,郁清的癖好还真是多而遍态。
“你在做什么?”沈希萱想要从郁清手里抢过那件衣服,却又有些尴尬,只能佯装无所谓的绷着脸说道。她随手将换下来的衣服搭在沙发上,等着佣人来收。
郁清却是笑了笑,将手下的衣服一放,把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堆衣服放到沈希萱的衣柜里,那模样,俨然一个丈夫照顾妻子的神情,温柔又认真。
沈希萱楞了楞。
“好久没有自己折过衣服,难得没忘。”郁清似笑非笑,眼神中滑过一丝沧桑落寞。当年郁家落难,他年龄小,没少吃苦。不过是叠衣服而已,比这更难更苦的他都做过。
异样的似蚂蚁啃噬的感觉密密麻麻爬上沈希萱的心头,郁清这个男人,必然有故事,而他又好像不怕被人窥视过往,展露得恰如其分,让她想要深究又没有头绪。
逃也似的下楼,沈希萱像身后跟了鬼似的。
她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少不了又要被白末年说教,探头探脑的瞧了瞧,这才规规矩矩保持着淑女仪态。
郁清就在她身后,拎着一双棉拖鞋。
待沈希萱坐下,他半蹲在她身边,沉默着抬起她的脚,将她脚上的凉拖鞋换掉。
沈希萱再次愣住了。
妻子?丈夫?她从未想过这几个词,也没奢望和郁清之间能有什么感情。但是此刻,被他宽大干燥的掌心包裹着脚,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暖。
沈啸天和白末年就在他们身后,欣慰之余,又有些忐忑。这桩婚事,说到底是沈家高攀了,沈希萱性子要强,郁清能这般容她让她一时,不知道往后的日子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爸,妈,开饭吧。”沈希萱有些不自在的收回脚,不敢去看郁清。
郁清一派风轻云淡。
白末年又说了沈希萱几句,才让郁清去洗手吃饭。
三口之家凭空多出来一个人,扮演着沈希萱丈夫的角色,这多少,让沈希萱有些无法适应。尤其是听着郁清叫着岳父岳母,她一个劲的往郁清碗里夹菜,巴不得他赶紧闭嘴。
可两老就喜欢听郁清讲啊,女儿已经嫁给了郁家,他们只盼望自己对郁清越是尊重越是疼爱,能让他更加疼爱自己的女儿。这就是做父母的心了。
沈希萱喜欢吃白水虾,蘸着酸醋,虾肉鲜嫩爽口。就是这剥虾的事儿,有些麻烦和不雅观。在白末年严厉的目光之下,沈希萱也只能绕过这道菜吃别的,埋着头什么也不说,但凡郁清说话,她就给他夹菜。
郁清失笑,外界都说沈希萱这第一名媛刻板无味,他却越发觉得她好玩。她夹菜,他就吃着,见沈希萱眼巴巴的望着虾,郁清挽了挽白色衬衫,露出结实有力的一截手臂,好看修长的手指就那么优雅利落地剥起了虾,晶莹剔透的虾肉一粒粒被他放到沈希萱碗里。
他目光并未落在沈希萱身上,而是不时同两老说着闲话,仿佛照顾沈希萱只是潜意识的动作。
沈希萱已经分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心跳加速了,那样清冷贵气的男人,在她家,难得一展笑颜,也难得耐心细腻的为她吹头发换鞋剥虾。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还有郁家掌权人的样子。她甚至都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错觉他们原是一对恋爱了多年终于结合的恩爱夫妻。
现实总醍醐灌顶让人清醒。
陡然一个激灵,沈希萱被醋酸出了泪花,很快,她低头将眼泪逼了回去,喝了茶这才平复下来。
一顿饭,波澜不惊,沈希萱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对郁清,她也变了脸色,愈发冷漠。
用完晚饭,郁清便和沈啸天两人去了书房。
沈希萱被白末年拉着往花园里凉亭闲坐。说是闲坐,沈希萱的耳朵却长茧子了。白末年见着郁清晚上的表现,对女婿很是满意,对自己女儿便不放心了,担心她不知好歹做出什么对不起郁清的事来。
“妈,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沈希萱无可奈何,下定决心以后不能再让郁清来沈家,再这样下去,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岌岌可危。
白末年冷哼一声,认真道:“萱萱,你也长大了,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真相?
沈希萱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秘闻,登时来了精神,拉着白末年问:“什么真相?”
“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白末年认真脸。
沈希萱极为配合,笑道:“那我是哪儿来的?”
“现在不都流行充话费送话费么?”
“您是说我是充话费送的?”沈希萱扬了扬好看的眉,看着这个一本正经来搞笑的老妈。她鬓角微白,头发规规矩矩盘在脑后,虽保养得到,但白末年比之其它阔太太要朴素得多,不染头发也不烫,年轻时清丽脱俗的容颜如今更添韵味,但到底,还是老了。
沈希萱心头一酸,抱了抱白末年,这些年她没少为宁致泽的事情折腾,出国离家像是瞬间长大了一般,懂得心疼父母了。眼下这段婚姻,她只能说自己尽力。
白末年不知沈希萱所想,只认真想了想回答她说:“我们那个年代哪儿来的充话费送话费,只有买大米送麻袋的。”
“白女士你在说你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儿我是麻袋?是麻袋?”沈希萱心里那点纯粹唯美的想法,瞬间被白末年麻袋两字雷得外焦里嫩。
母女俩的笑声很愉悦。
花园里的花鼓着掌似的张开花瓣,同空气摩擦出清香。
书房的窗帘被拉开,沈啸天和郁清并肩而立,看着花园里的两个女人。
该睡觉了。
沈希萱回到房间,看着衣柜里叠好的衣服,有些纳闷郁清到底跟沈啸天说些什么,她抱着一个毛绒熊,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这一幕,刚好被推门进来的郁清看到。
他冷贵的脸上冰冷的神情渐渐有了温度,凝望着床上的女人,稳步走到床前,“这么想滚床单?”
“……”沈希萱僵住了动作,抱着熊,惊呆了。
“你要做什么?”郁清拨着衬衫的扣子露出精壮的胸膛,这举动把沈希萱吓住了,他大晚上不回自己家在她这里赖着算怎么回事?
郁清手上动作并未停顿,好整以暇的看着沈希萱,她眸光灵动清澈,平日里化了妆精致冷艳的脸此刻柔美俏丽,怯生生望着他的模样,直让他喉咙上下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