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灌他的酒，是他自己耿直。唉，喝酒哪需要什么智商啊？怎么与商人的奸狡联系起来了？佩服你头脑反应快，思维活跃，思绪像天马行空，瞬时飘出很远，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与事，你都能联系起来，这就是我不如你的地方，所以我没有考上大学。”
她淡淡一笑，说：“你少感叹，这个与考大学无关。我要敲你一顿，一直往前走，有家烧烤店，我们去吃烧烤。”
“好吧，依你的。你知道吗？贾丽告诉我你在这里学习，我知道你不会主动联系我，就只好来找你了。那次给你老公祝贺，你不来参加，我知道你是觉得场面尴尬。其实，我是真想有机会好好与你聚一聚的，我们读高中的时候太穷了，只记得那时为你买过一本地理资料，什么也没有为你买过，现在有能力送你东西了，你又不会接受的。”
席春波的心情很沉重，歉意地笑了笑。
李馨无比温柔地看着他，动情地说：“你送的地理资料很让我感动的。”
席春波的家里穷，而他作为优秀学生干部在市里开两天会，给她买礼物，李馨真的很感动。
“买本书送你比不上你到医院来看我给我送钱的情义重，那时家里拿的零用钱太少，你要节约很久的。”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是啊，那是她节约了很久的生活费。
他沉浸在回忆中，过了一阵语气很伤感地说：“我买了地理资料，就到西山公园玩，站在山上，俯瞰市里，我想，要是这万家灯火中有一间房子是我俩的该多好，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一半，房子是有我的了，可是女主人不是你。我很多时候想起这个愿望实现得不完美，很伤感的。”
“事情不会尽如人愿的，你现在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我也有自己的家了，就不要有什么遗憾了，像现在这样很好，我们还是好朋友。”
他俩手拉手，脉脉含情地看着，心里荡漾起久别重逢的喜悦。
“这地方真的选得好，我现在当然是不会到这种露天的小店来的，但刚来打工的时候，我常常来这类小店的。”
高级的饭店并不实惠，只是让有钱人花钱去享受人上人的服务，吃东西根本就是次要的，如果饿得很是不应该去那里吃的，而这种小店，才便宜，才实惠，才能让人花少的钱而吃得饱。
席春波不是浅薄之人，并不是有了几个钱就觉得了不起，忘了自己落魄的时候，但现在身份不同了，他即使喜欢来这种地方吃这种东西也没有机会的，他身边的那些人没一个会愿意陪他来的。
对于忘本的人，命运应该让他重新体味一下落魄之苦。
李馨知道像席春波这类人，他们讲究的是排场，要的是档次，如果开着宝马车到这种地方吃东西，他无论如何放不下架子的，怕那帮富朋友会嘲笑他。
我们国家的人好大喜功，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席春波就是能放下面子思想来这种地方，按照常规思维，要与他谈项目的老板都会认为他抠门，认为他不是才大气粗的老板。这就不是面子的问题了，是关系到他公司的利益了。
店主笑眯眯地走过来问吃什么，喝什么酒。
席春波不知道点什么，只好叫他把这里所有种类的都端来，慢慢选。
“我不喝酒，你喝瓶啤酒吧。”
席春波看着李馨，以可怜的语气恳求道：“一瓶？太少了吧？你也喝点酒，陪陪我吧，难得有在一起的机会。”
“好吧，但我真的平时很少喝酒，今天只喝很少的，你也不能喝醉，回去要开车的，酒后开车不安全。”
席春波点了点头，吩咐老板拿一件最好的啤酒来。
“什么？一件？十二瓶？你一定不是疯了就是癫了，我们喝得完这么多吗？”
李馨的眼睛瞪得很大，连珠炮似的发问。
席春波满不在乎并不怀好意地说：“慢慢喝，有什么喝不完的？一人六瓶，搞承包，不许耍赖。”
“这样的话，你杀了我吧。我即使愿意舍命陪君子，我也喝不完，既然舍命都喝不完，不如你直接杀了我，免得我忍受喝酒的痛苦，这样死了，还死得干脆些。”
看着李馨故意装出来的不怕死的大义凛然的样子，席春波开心地笑了：“在我的心目中，你的命比我的命重要，要我杀死你，我下不了手。再说杀人偿命，我不会杀人的。”
“哼，我看你是怕杀人偿命，不要说我的命比你的重要的漂亮话，我这人不喜欢听漂亮话的。你是不是在美女面前说漂亮话说习惯了？”
李馨故意生气了，低着头专心地烤一串羊肉串，看也不看他一眼。
炉火很旺，羊肉串发出哧哧的声音，李馨双手不停地翻动着，怕烤糊了。晚风徐徐吹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席春波静静地坐着，嗅着空气中散发的诱人的羊肉的香味，看着被炉火映红了的李馨那张略带羞涩的脸庞，他幸福得犹如置身在梦中。
“怎么了？生气了？唉，真生气？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席春波叹了一声，俯身伸手拉了一下李馨的手，她挣脱了，又拉了一下，还是挣脱了。
“你拉我的手干什么？严肃点。”
李馨终于装不下去了，扑哧笑了。
“就知道你是假装生气的，唉，我服了，你们女人就喜欢撒撒小娇，我们男人意志薄弱，心肠又软，在你们的千娇百媚下乖乖投降了。”
席春波装得很无辜，很无可奈何。
“我们女人？看来你很了解女人。”
李馨盯着他的眼睛，以奚落的语气打趣他。
席春波边倒啤酒边解释：“我只是从一般规律来说的，我不了解女人，没有女人让我了解。”
“你的老婆不是女人吗？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还没有结婚吧？”
李馨坏坏地笑了。
“来，喝酒。这第一杯祝你来市里，说什么你都要喝了。”
席春波边说边端着酒杯要与李馨碰杯。李馨端起酒杯，但坚决不碰杯，她懂一点酒桌上的规矩，碰杯就要喝完一杯的。
“第一杯都不给我面子，简直不像话。”
“我真的平时喝酒少，不能喝多，我搞承包，今晚，这杯保证喝完。”
“女人自带三两酒，很多女人很能喝的。”
“看来你真的很了解女人。”
李馨的心里有痛划过，她知道自己吃醋了，这是没有道理的，于是表面上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说得轻描淡写。
席春波神色黯淡，连斟了满满两杯酒喝了，深情无限地说：“馨，我知道你吃醋了，对女人，我真的不了解，我老婆，她永远不可能与我心往一处想的，我们不能心有灵犀，再说，我也没有兴趣走入她的内心世界的。”
“你……你怎么认为我吃醋了？我凭什么吃醋？”
李馨抗议了，但明显底气不足。
“现在不设防，不要带面具，你说真心话，听着，是说真心话，你还爱不爱我？”
席春波盯着李馨的眼睛，充满柔情，充满渴盼的目光中还有着一丝威严，不容她撒谎。
“我……”
“记住不许撒谎，看着我的眼睛说。”他很威严地命令了。
“这……这……我不知道。”
她根本不敢正视他的目光，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知道答案了，其实我们都没有忘记彼此。你愿意离婚吗？”他以很认真的态度问。
“不，不愿意。”她的回答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再回答？”
“不用考虑的，我丈夫对我好，他是个称职的丈夫，我离婚没有理由的。”
“那如果他不称职，你会离吗？”
“不一定，我有女儿了，离婚会伤害孩子，如果能凑合着在一起，我也不会离婚的。”
李馨说得很肯定。过去怕伤害席春波的老婆与孩子，她放弃了能与他在一起的机会，现在她自己有孩子了，更不愿意伤害两个孩子了。
席春波明显带着讥讽的语气说：“你是个伟大的母亲，一心为孩子想，牺牲自己的感情。”
李馨沉默着，没有理睬他的讽刺。她对婚姻的理解是夫妻之间有感情那当然很幸运，但如果没有感情了，就为孩子吧，爱情靠不着了，就把精神寄托在孩子身上，离婚再找男人麻烦，还不知道找到的是怎么样的，如果还不如原来的怎么办？难道再离婚？
“我一直想给我们一次机会。你的女儿，我保证会对她好，我的孩子，你也同样会对他好，离婚不存在伤害孩子。”
李馨的心乱得很，不过她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坦然地看着席春波的眼睛，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她当然相信他俩会对对方的孩子好，可是作为孩子，不一定心里接受，他们本能反感不是自己的亲爸亲妈，这当然还是要伤害孩子的。离婚更伤害了两个无辜的人。她的丈夫，虽然应酬很多，在家的时间少，她的婚姻不是她想象中卿卿我我的花前月下的甜蜜爱情，但毕竟现实生活与人的愿望有距离的，李馨知道丈夫是全心全意爱她的，她应该知足了。而李馨最不愿意伤害的是席春波的老婆，她最无辜，对丈夫一心一意，在丈夫人生最不得志的时候嫁给了他，却在丈夫有钱了的时候被抛弃。
席春波沉默了一阵，猛地灌了一杯酒，将杯子放在桌上，拉着李馨的手，哀求了：“你考虑考虑我的话吧，给自己机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席春波眼里的点点泪花，绝望的乞求的眼神，痛苦的表情彻底击垮了李馨坚强的防线，她流泪了，泪水如汹涌的决堤的河水在脸上肆意地横冲直闯。
看着她默默地流泪伤心欲绝的样子，席春波很心疼了，将她揽入怀中，任凭泪水打湿自己的衣服。
她就那样静静地俯在他的怀中，轻轻地抽泣。她要把对他多年的内疚，思念随泪水表达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