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头白发,外表与实际年龄悬殊的母亲送饭来了,何强很难过,但因不是嫂子送饭来,他感到失望,脸上写满了失落。
“今天暖和了,我当然来送饭了,不能让你嫂子天天给你送饭忙碌啊。”
何妈妈笑眯眯地说完,大步向前走到了儿子身边。阳光照在她充满幸福的脸上,每个皱纹里都溢满了灿烂。
何强接过母亲手中的饭碗,不发一言,低头吃了起来。
何妈妈拿来一个小板凳,坐在何强对面,看着他,笑了笑说:“你怎么不喜欢吃?”
何强吃饭的速度一直都很快的,狼吞虎咽,大家送他个“吃抢饭”的称号,但今天吃得很慢。
何强淡淡一笑,放下筷子,舔了舔嘴唇,顺手拿纸巾擦擦手,看着母亲说:“这饭是你做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不香啊。”
“你啊,太难伺候了,有饭吃都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何妈妈笑了,责备的语气充满了慈爱。
“你做的饭吃起来就是不香,你不服输都不行的。”
“过去粗茶淡饭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我哪有炒菜的手艺啊?能把菜弄这个水平已经不错了。”
何强知道母亲过去做的饭都是熬粥,在青黄不接的时候,粥可以照得出人影子。现在要母亲炒出可口的菜,实在是难为她了。
其实,饭菜的可口不可口也因为心情,何强对嫂子送来的饭哪怕味道不好,吃起来也觉得香,而母亲送来的就是山珍海味也觉得索然寡味。
“强娃,你赶快结婚吧,有老婆了,老婆给你送饭,我与你嫂子就轻松了。”
何妈妈催促何强娶老婆,目的不是这么简单的,她想早点抱孙子。邱靖是大儿子离婚了,她还在生气,她把抱孙子的希望寄托在何强身上了。
“妈,你不要太天真,现在我的书店生意是不错,但离有钱还差得远,没有钱,没有房子,没有车子,要想娶老婆,这想法很单纯的。”
“你不娶老婆,衣服没有人洗,饭没有人给你做。谁说女孩子都是富贵眼?你嫂子嫁你哥看上了什么?”
“妈,姐看上哥是个错,是瞎眼了。”
何强忿忿不平,他对大哥离婚还在生气,所以提到大哥就没有好脸色。
“我没有这个忘恩负义的儿子。强娃,你结婚后要珍惜,不要离婚。”
何强笑了笑,他倒不是笑离婚的事情是没有办法保证的,照母亲的观点娶的老婆只能是个洗衣服与做饭的保姆,与其这样,不如请钟点工,娶什么老婆呢?
母亲看儿子没有说话,笑了笑,在儿子肩上爱抚地拍了拍,说:“你脸皮厚着哩,害羞什么?”
母亲还以为这个大学毕业的儿子说到娶老婆就害羞,这年代哪像她那个年代啊,何强才不会害羞哩。
“我不是不想结婚,问题是我找谁结婚?”
何强望着母亲,以很无奈的语气说。
“你是个大学生,娶个老婆有什么难的?你看你那些小学与初中的同学,他们没有考上大学,有的在外打工,孩子都有了。你倒好,读个大学,千辛万苦的读毕业了,倒娶不到老婆了,这不可能的。”
何强不想对母亲解释什么了,他知道这是秀才遇着兵的问题,人的地位不同,对婚姻的要求就不同的,他那些没有考上大学打工的同学可以娶个打工妹,而他考上了大学,当然要求老婆品位高,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这就难找的了。
何强刚才放凳子的地方现在被树影遮着了,他把凳子移了移,起身,拉过母亲,让她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晒太阳。母亲坐下后,慈爱地歪着头,凝神看着站在太阳下的儿子,她知道儿子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有口无心,与自己无话不说的乖儿子了。阳光洒在他身上,母亲觉得心头暖洋洋的,儿子长大了,他自作主张开书店,生意很好,事实证明儿子自谋职业是对的。
何妈妈知道是自己思想保守跟不上形式,她曾经强烈反对,还找人给儿子做工作想阻止儿子开书店,她差点断送了儿子挣大钱的门路。
“强娃,你这书店能开成,应该感谢你的嫂子,要不是她的支持,凭我们娘俩是不可能的。”
说到媳妇,何妈妈心里觉得失落,甚至感到莫名的害怕,她知道她会失去媳妇,毕竟媳妇还年轻,迟早要结婚的。媳妇结婚了,她知道她就不可能与媳妇吃住在一起了,前夫的母亲,媳妇的丈夫也不会高兴的。
“妈,我要扩大规模,赚很多钱报答姐。”
“你把嫂子帮你借的钱还了就不错了,你嫂子不稀罕你报答的。”
母亲忙收起伤感的思绪,笑笑说。
“姐对我们家付出太多,哥对不起她,我们要有良心。”
“你说得对,人不能忘恩负义。”
“我要让姐今后生活得富有。”
何强说得很有信心。
“女人需要的是依靠,唉,我托人给你嫂子介绍靠得着的男人吧,千万不能像你哥那样花*心。”
“妈,你根本不知道她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你就不要瞎着急了。”
“我把你嫂子当亲女儿的,怎么能不关心?”
何妈妈对儿子的话生气了。
“可是……可是……她不是你女儿,是媳妇啊,有给自己媳妇介绍男人的吗?”
“你啊,比你妈还糊涂,她不是与你哥离婚了么?还是我的媳妇啊?”
“总之,我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
母亲看着儿子落寞的表情,有点不理解了。
“这……,我说不上来了,总之不妥。”
何强不想说了,他也不清楚他怎么就不喜欢母亲给嫂子找男朋友。
今晚,何强去约会了,母亲也不在家,徐佳琪独自一人在家,她很烦,很落寞,心里不仅空荡荡的,还有些酸酸的感觉,甚至想流泪了。
徐佳琪很欣赏何强的女朋友,觉得这女孩子有庞小玲那样的个性。刚离婚时,有打抱不平的同事责备徐佳琪:“你怎么同意离婚?邱靖忘恩负义,你不该让他有舒心的日子过。那个第三者太可恶,你不应该轻易离婚拱手让老公给她。”
这种拖下去的想法,是典型的报复心理,一开始她也是这样想这样做的,但她不会一直这样做,这并不是她认为自己的品德如何高尚,是由于她并不讨厌庞小玲,她喜欢这个女孩子的纯真和坚强,也不缺乏温和的性格,也许都出生于农村的原因,徐佳琪还对庞小玲有种怜惜的感情。虽然庞小玲写信是想达到让她离婚的目的,但她觉得庞小玲比邱靖光明正大,行事磊落,她还欣赏庞小玲追求爱情的勇气。而这勇气是她一直缺乏的,她如果遇着这种情况只会逃避。
思绪飞扬,徐佳琪很伤感了,一仰脖子,喝完了杯子里的葡萄酒,她又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这瓶酒是何强的女朋友作为见面礼送给徐佳琪的。女孩子名叫王伶俐,是徐佳琪的同事王老师的独生女儿,高中毕业在城里租了个门面做服装生意,生意很不错,可能因为她是做生意的原因吧,她对何强大学毕业了开书店很欣赏,她曾经就对何妈妈说:“现在的社会只要光明正大地挣钱,就很好的,在哪里工作不重要,只要能挣到更多的钱才重要。”
徐佳琪佩服现在的女孩子追求爱情的主动,王伶俐就是自己主动追求何强的,见着徐佳琪的称呼也由徐老师变成了“姐”了,声声“姐”叫得很甜,徐佳琪从内心深处被感动了,但同时有种难受的感情也涌上了她的心头。
喝着王伶俐买的葡萄酒,再想想这个女孩子,徐佳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不可能像年轻女孩子那样有飞扬的个性了。伤感再次袭上了徐佳琪的心头,顿觉有点冷了,她于是起身去关了客厅的窗子。冬日的冷风被阻隔,在玻璃外飕飕的吼。徐佳琪觉得这冲不进屋子里的风就如同她自己的处境,现在的她,世俗的观念,长期以来形成的性格,这些东西,她就没有办法冲得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守一生,她一直认为她与邱靖能这样,她虽然认为邱靖很平常,结婚前的她爱他并不彻底,但当她下定决心嫁他后,她就相信他们两人可以幸福地生活一辈子。直到邱靖提出离婚,她才明白了她有多傻,哪里会有天长地久的爱情,随着人的地位的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爱情也就变淡了。
爱情这东西很奇怪,缘来了,想挡挡不住,缘尽了,想留留不住,它不像往冰箱里放蔬菜,期望能保鲜。
徐佳琪伤心了,难过了,然而更多的是后悔了,都说爱过了就不后悔,而她觉得爱错了人是注定要后悔的,她被一个不值得爱的人误了一辈子了,能不后悔么?她与邱靖两个人在一起几年了,邱靖什么也没有给她,而她把人生最好的岁月给了他。
徐佳琪也知道如果选个踏实过日子的男人再结婚,不一定会时刻快快乐乐,但肯定能像任何一对夫妻一样佳琪淡淡过一辈子,虽然佳琪常常,但这种日子波浪不惊,夫妻相濡以沫,也值得称道的。
徐佳琪离婚后能过着平静而不寂寞的生活,这功劳归于何强与母亲。他们母子对她好,一个当她是亲闺女,一个当她是亲姐姐。他们三人过得很愉快。何强在书店忙碌,徐佳琪做饭,*持家务,母亲买菜,也做做家务,而母亲有时候还与那些老年人去朝庙子拜菩萨,享受她的老年生活了。有时候她也催促徐佳琪再找个男人结婚,说趁她身子骨硬朗好帮着带孙子,徐佳琪则打趣她:“你管我干什么?你管何强去,他娶老婆了,你就有孙子抱了。”
何强则讨饶道:“老妈,你饶了我,现在的女孩子不好伺候,你让我享受够了独身生活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