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心望着冯佩环,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妇人阴狠的面容。但是时一心的视线又穿过了她。
时万年在病床上的样子浮现在时一心的脑海里,久久不曾感受到的那种失去一切的空虚在她的心腔上浮现。
良久,时一心才低头,敛下眼帘。
“你可以去找他谈谈。”她的声音淡淡的,像缠绵的不断的丝线,牵引着人们的注意力。
“如果你也能上天堂的话。”
冯佩环得意的笑瞬间僵住,
时院长在三年前就与世长辞,冯佩环什么都不知道却再次用他来威胁她,未必太过轻率。
可是即使时院长已经离世,时一心还不是不愿意听到有人妄图拿他来做文章。
“乔夫人,你想说的也都说完了。请你现在离开我家。”
再纠缠也不过是些污言秽语,没有必要。时一心很不明白这样性情的母亲,怎么能教养出那样的乔斯年。
时一心站起身,抬手向门口指去。
“时一心,我告诉你,限你一周之内离开这里,最好是离开兰城。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身败名裂。”
“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爬上当红花旦的位置,有多少不干不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乔夫人应该不想我打电话让警察来帮我送课吧。”
软的送不走,只好来硬的。
时一心找到电话机旁,然后再转头看着冯佩环。
“你敢。”冯佩环怒不可遏的喊到。
这女人居然敢这样赶她走,养尊处优多年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从来也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
“乔夫人,可以试试。”时一心本来是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对人友好平和,不过是能忍则忍。
而对冯佩环,她实在没有应对的其它方法,即使再恨再不待见,她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只好眼不见为净。
时一心拿着电话,拨号,“你好,是警察局吗?”
“我这里有……”
“啪。”
冯佩环见时一心真的打电话,怒火丛烧,径直冲上去,一个耳光就重重的扇在了她的脸上。
时一心头被打得向一旁偏了偏,耳朵里更是嗡嗡作响。
“有陌生妇女突然进入我家,施行暴力,希望你们能尽快派人来处理。”她回过头,看着冯佩环,唇线平静的起伏。
仿佛那响亮的巴掌声不是发生在她的脸上一样。
“好,你很好。”
冯佩环放下这么一句话,恶狠狠的瞪了时一心一眼之后,才蹬着高跟鞋,快步向门口走去。
时一心看着她的背影,将电话挂掉。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门口的冯佩环听到。
“对了,乔夫人,你下次过来记得提前告诉我。我好喊斯年一起在家里,接待您。”
冯佩环回头,面上带着不可置信的愤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直接摔门而去。
直到她离开,时一心才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
“真大力。”她感觉到被打中的地方开始发烫。
可能会肿。
她立马跑进厨房,拿出冰袋,敷上脸。
一会儿乔斯年回来看到该怎么说?五指山的印子太过明显。
炉灶上的锅子开始发出缓缓的声响,慢慢的开始变得急促。
过了一会儿,时一心放下冰袋。再次走进厨房。
是什么就说什么,这本来就是该他们共同面对的问题。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所有的饭菜都已经做好,就等男人回来。
6点半了,应该马上就要到了。这是男人这段时间的回家规律。
时一心把睡袍脱下,拿起电视遥控,点播了一首歌。
很快,音乐声在房内缓缓流淌,给整个屋子增添了不少韵味。
“完美。”
时一心回到饭桌前,看着满桌的美味,事实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耳朵上。开门声是她现在最想听到的声音。
10分钟过去,乔斯年没有如常出现。电话里最后穿来的是冰冷的机械女音。
时一心静静的坐着,直到闹钟铃声响起,她才拿起筷子,将饭菜塞进嘴中。
闹钟声意味着,现在已经八点了。
她从来没想过,男人会失约。
早已冰冷的饭菜,她一口又一口的咽下。直到泪水汹涌流下。
即使是冯佩环羞辱和巴掌,也没有逼出她一滴眼泪,但乔斯年没有如约出现,就如此轻易的让她泪流满面。
冯佩环总想找到她的软肋威胁她,可冯佩环不知道她最大的软肋就是乔斯年。
不然,为什么过去那么轻易就被放弃的她,明知前路坎坷,最后还是再次义无反顾的投入男人的怀抱。
她愿意不追究过去,却害怕最后自己还是抓不住他。
时一心突然想起时万年去世前最后说的那些话。
病床上的他,因为病痛的折磨消瘦的不像样。一直食不下咽的老人,那一天竟吃下了小半碗粥。
饭后,他拉着时一心的手说,“孩子,你不要怨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难处。放弃你,是困难之下迫不得已的选择。”
“生而为人,于所有人而言都不容易。你要好好的生活,带着又西好好的活着。把院长没看过的风景,都看个遍。等以后来说给院长听。”
三年前,时又西才几个月大,而时一心因为产后抑郁,状态一直非常不好。
“丫头,我的时间不多了。”
“等我走了,你不要太伤心……以后……再遇到喜欢的人,就不要再为了别人放弃了。”
时万年的声音越来越低,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我的小丫头……是世界上最好的丫头。”
时一心紧紧攥着他的手,满脸的泪水,让她不敢说话,只怕一张口便是无法抑制的哭泣。
“丫头……别哭……我只是有些困了。”
“记得,给又西找个好爸爸。”
时万年终于把所有话都交代完毕,缓缓闭上眼。
……
时一心放下筷子,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她真的很听话,没有怨任何人,无论是那从未见过的父母,还是冯佩环。
她有好好的给又西找父亲,她又遇到她爱的乔斯年了。
这一次她没有放弃。
可是,如果最后被放弃的还是她呢?时一心总是被放弃的那个人。
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泪水好像是要一次性流个够,
时一心静坐着,等着眼泪在脸上蒸发掉。
电视还放着音乐,时一心抬起手在脸上抹了抹,然后又轻轻拍了拍脸。
哭过了,就该重新振作精神。
收拾碗筷,洗个澡,睡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乔斯年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做完最后的安排之后,才回到办公室。
拿起手机便立刻给时一心回电话。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蓟月明突然病情危机,王教授今日不当班。
病人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生命,乔斯年当即下决定由他做主进了手术室。
好在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抢救,人还是顺利救了下来。
电话里的声音持续响了一分钟,时一心没有接。
乔斯年看了看手机上7个未接,眼眸沉了沉。
他脱下白大褂,拿起外套离开。
值班的小护士在一旁叫他的名字,男人也没有停下脚步理睬。
现在的他,只担心时一心的状况。
突然失约、失联,她一定很着急。
打开家门,门厅还有一盏小灯亮着橘黄色的光,空气中隐约有饭菜的香味。
乔斯年路过饭厅,看到餐桌上盖得严实的饭菜,不远处的电饭煲还是保温模式。
心中的那种归属感瞬间弥漫在整个胸腔。
这种感觉除了时一心,谁也没有再给过他,这也许也是他认定她的原因之一。
男人没有只是看了眼,并没有停留,脚步直指女人的卧室。
他轻缓的推开房门,为了不惊醒女人,他没有开灯。
借着月光,他看见女人安稳的睡颜。
活跃的时候像是个孩子,精致起来比谁都妖媚,温柔时是居家的女主人,工作时是风雨不浸的坚韧……
而现在的她合眼睡着,呼吸浅浅,月光透过缝隙洒在女人的未着寸妆的脸颊之上。
乔斯年是无趣的工科男,他不会太多的言语来形容他的感觉。
“天使。”
这个词一点也没又新意。
可是在男人的心里,只想到这个词来形容他看到的女人。
突然已经睡着的时一心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眼睛一时混沌,在看清乔斯年之后。
突然向上伸伸手。
乔斯年明白她的意思,立即配合着蹲下。
女人的手放到他的脸上,突然像孩子一般笑了起来。
“真好。”
“你回来了。”
说完,女人又将手放下,竟又沉沉睡去了。
男人失笑。
他伸手将女人额前的头发别开,低头在她的额头吻了吻。
才起身向门外走去。
一直在手术室中,忙起不觉得饿。刚刚闻到熟悉的饭菜味,他一下便馋了起来。
打开客厅的大灯,一眼便看到围裙随意的搭在沙发上。
时一心对家务虽然一直得心应手,但是有些马虎的性格总让她会忘东忘西。
男人笑了笑,然后径直走过去,拿起围裙准备放回厨房。
然而他刚接触到围裙的同时,视线里有另一个东西一闪而过。
他皱了皱眉,定睛望去。
一张支票在沙发的扶手上静静的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