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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旧事

亡国少主,神秘宝藏。

下山以来,不过二月,却接连发生太多令白玉笙始料未及之事。先是慧觉诈死,以致他的身世之谜浮出水面,跟着牵扯出宝藏秘闻,如今江湖客齐聚淮南府七里镇,已然连同他一起卷入前朝旧事与恩怨情仇的漩涡之中。他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因他正处于漩涡的中心,江湖客皆为他而来。他避到何处,江湖客便跟到何处;他退到何处,江湖客便追到何处。

观穆青峰的态度,显然支持他找到宝藏,复兴唐国。但天下初定,他不愿百姓再深陷水生火热,桃源村族人避世山中,避的不正是乱世?

师父隐藏他的身世,或许正是不愿看到再起战事!

他一直唯师命是从,不敢怠慢。既然师父替他取名白玉笙,并隐居齐云山,他便不再是什么亡国少主,而只是齐云观中小道士!

一念及此,白玉笙道:“师父没跟我说,是想让我丢掉家仇国恨。”

穆青峰却道:“师兄不告诉你,却不是想让你忘记家仇国恨,而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宝藏牵涉太多,而世人太过贪婪,若宝藏的秘密泄露,后果不堪设想。就在你下山之前,师兄曾约我见面,将宝藏之事告知我。只是那日齐云山遭袭,师兄并未来得及告知我宝藏所在,便急匆匆回山。如今知道宝藏所在的,只有师兄一人。”

白玉笙惊道:“是那群盗匪?”

穆青峰冷哼道:“盗匪?他们表面看是盗匪,实则却是朝廷的人,只因他们训练有素,不抢财物,直逼齐云山,显然是冲着你去的。自那日起,师兄方渐渐明白宝藏之事已泄露,齐云山已非久留之地,于是他修书一封,让刘师弟过来接你,未曾想刘师弟早已背叛师门,变成赵氏的走狗。他假意要带你回普济寺,实则却是想将你献给赵氏,以谋取高官厚禄。”

白玉笙疑道:“可宝藏是如何泄露的?知道宝藏的只有师父与师叔您。”

穆青峰沉下脸来,面有不快道:“怎么,你怀疑我?”

白玉笙连连摆手,慌忙解释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师叔于小笙有救命之恩,小笙怎会怀疑师叔。”

小燕子附和道:“师伯待小侄恩重,小侄可不敢怀疑师伯。”

穆青峰听罢,灌下一口酒,方面有缓和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江湖没有永远的秘密。当年金陵城破,师兄带着你到齐云山隐居,一晃就是十八年。这十八年里发生过太多的事,先帝驾崩,赵氏统一天下,又有哪些是永恒不变的?灵犀阁知天下事,连深宫内苑的琐事皆探听周全,宝藏之事自然不肯放过。”

小燕子顺着他的话道:“师伯说得极是,灵犀阁知道宝藏的事,不足为奇。但如此绝密,它却故意将其公之于众,显然有所图谋。小侄有一事想请教,却不知师伯可认识灵犀阁主?”

穆青峰沉下脸来,冷哼道:“你说的可是那位躲在幕后专做买卖消息生意的小人?这些无胆鼠辈见不得光,我老叫花光明磊落,可不认识他们。”

小燕子早前便曾听闻灵犀阁与丐帮有过结,因而深知穆青峰为何面有不快,遂赔笑道:“若论消息的搜集,丐帮弟子十万众,自然是天下第一。小侄之所以提起这位灵犀阁主,只因小侄曾亲眼见到他的尸体,如今却又冒出一个别的灵犀阁主,小侄担心这当中会有什么阴谋,故而有此一问。”

穆青峰总算面有缓和,回道:“听你如此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小燕子道:“何事?”

穆青峰拧开酒葫芦,灌下一口酒,借着酒劲,回忆道:“早年前,淮南地界曾出过一名独脚大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老叫花有感于正义,只得前去除恶,可每次打听到他的落脚处,却都扑空,叫他逃脱。后来我才知道,每当我前去捉他时,都有人向他通风报信,通风报信的正是灵犀阁。你猜,灵犀阁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的?”

小燕子脱口道:“很简单,一定是您身边有他的人。”

穆青峰赞道:“丫头,你真绝顶聪明。不错,我将身边可疑之人查遍,总算查到奸细,原来淮南分舵的前任长老便是灵犀阁安插在丐帮的眼线,发生那件事以后,我便决定所有丐帮分舵长老,皆由帮主亲自任命。我想说的是,这位灵犀阁主我虽没见过,却深知他的手段,他不会坐等别人去杀他。”

小燕子恍然道:“师伯是说,那尸体不是真的灵犀阁主?”

穆青峰道:“不错,像他这种人,精于计算,一定会给自己留好退路。再者,江湖传闻,没有人知道灵犀阁主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或许连我老叫花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样一个人,怎会轻易被别人杀死?”

小燕子道:“师伯说的极是,慧觉能假死,灵犀阁主自然也能假死。可慧觉假死,是为迷惑我们,而灵犀阁主假死,却是为何?他在此时散播宝藏的消息,等于承认自己假死,又是为何?”

穆青峰苦思良久,仍思不明白,只得拧开酒葫芦,灌下一口酒,赞道:“世事纷扰,若无美酒相伴,当真无趣。”

小燕子却道:“师伯,我在跟您商量正事。”

穆青峰听罢,竟是举起酒葫芦,不停灌酒,但见他咕噜咕噜喝起酒来,弄得满屋酒气,白玉笙闻此酒气,便些微生出醉意,却听穆青峰放下酒葫芦,脱口道:“酒是仙人友,岂可与俗同!丫头,若我所猜不错,你已知道答案,何不快说与我听?”

小燕子不由暗暗佩服穆青峰洞察秋毫,赞道:“师伯当真洞察一切,小侄不敢有所隐瞒。依小侄愚见,灵犀阁主此时放出消息,或许正是想借别人的手对付您和傻哥哥,他却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穆青峰道:“你知道他是谁?”

小燕子并不答他,反问:“师伯,您可还记得救走慧觉的那名黑衣人?”

穆青峰自然记得那名黑衣人,他岂止记得,且很不服气,当下已心生不快,遂道:“记得,我当然记得,那家伙武功深不可测。”

小燕子道:“不错,我现在怀疑黑衣人就是真正的灵犀阁主。其一,那日师伯带我们回丐帮,几乎没有别人知道,更别说知道傻哥哥是您的师侄,而知道这些的只有慧觉、智净、黑衣人;其二,我在灵犀阁看到的那些尸体,都是死于慧觉的幽冥钉,或许这正是他二人合演的苦肉计,因而他们才能从容地搬走所有东西,待我跟傻哥哥到灵犀阁时,灵犀阁除却尸体,便只剩下一个空壳。”

穆青峰道:“一个空壳?”

小燕子道:“不错,像灵犀阁这样神秘的组织,肯定有很多秘密,他们在我找到灵犀阁之前,便将所有秘密隐藏。如此一来,秘密仍是秘密,神秘依旧神秘,灵犀阁主才是绝顶聪明,我们都被他牵着鼻子走。”

穆青峰听罢,猛地拍桌,怒道:“好家伙,十年前就偷偷算计我丐帮,在我帮中安插眼线,如今十年过去,还要与我丐帮为敌,若让我遇到,非扒他的皮不可。”

小燕子劝道:“师伯息怒,现如今灵犀阁已顺利挑起江湖人与丐帮的矛盾。江湖上的那些贪婪之徒,势必会处处针对丐帮,以伺机抢夺藏宝图,我们不妨将藏宝图给他们就是。”

穆青峰疑道:“如何给?你知道藏宝图在何处?”

小燕子却自怀中取出一张白纸,递与穆青峰,似有深意道:“小侄不才,恰好有一张藏宝图。”

穆青峰接过白纸,打开一看,顿时会意:“原来是灵犀阁。”

小燕子眼睛骨碌碌一转,指正道:“师伯,您只说对一半。此图今夜之前都算是灵犀阁的路线图,可到明日,便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藏宝图。当初慧觉绘制此图,是想让柳一刀到灵犀阁杀我,既然灵犀阁四处散播流言,说我们手上有藏宝图,我们倒不如将计就计,将这张假的藏宝图散出去,让那些江湖人士直捣灵犀阁老巢。”

穆青峰看着纸上路线,由衷赞道:“丫头,你当真绝顶聪明。此事交给我老叫花去办,明日便让天下人人皆知,也让那位装神弄鬼的阁主知道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消息之王。”

蓦地,白玉笙似想到什么,失声叫道:“我要回齐云山,我要去救师父,你们……你们都忽略一件事。”

小燕子道:“何事?”

白玉笙脸色惨白,身体不住打着颤,慌道:“若果真黑衣人就是灵犀阁主,那么他一定知道真的藏宝图在我师父手里。纵是他不知道,已经暴露的慧觉也会找师父麻烦,所以师父……师父会有危险……”

话音未落,他已冲出忠义堂。

师父待他恩重如山,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他的命是师父给的,他的武功是师父传的,他决计不能让师父受到伤害。若师父遇险,他便以身犯险;若师父遇害,他百死难赎。如此一想,手中秋霜握得更紧,亦更用心。

疾步如飞,飞如御风。

小燕子只得冲出忠义堂,紧紧跟在白玉笙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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