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躺的榻椅上,左右几个侍姬正为榻上半躺的男子,或捏肩,或眉眼娇媚的捏着坚果往男子口中送,男子衣衫胸口半敞,露出胸前的浅麦色肌肤,旁边的侍姬更是衣着单薄,笑容春心荡漾。
好一幅荒淫无度的香艳图。
见新月冒然闯了进来,那些美姬先是惊叫一声,假装害怕的往男子胸口处躲。
男子温柔的拢过身边的女子,似是触动什么按钮,半躺的背椅这时候直坐了起来,俨然一个能坐人、能转动的轮车。
看得新月目瞪口呆,居然是一架可延展的轮车。
待看清楚眼前的男子时,神色不由地一怔。
因为男子面上戴着浮雕着桃花的遮面,遮住了眉眼和鼻翼,只露出凉薄的嘴角。
旁边的护卫赶紧道,“主子,就是这位姑娘说要见您。”
“姑娘?”男子薄唇轻启,声音不阴不阳,“本公子需要的是美姬,不是这个脏兮兮的叫花子。”
新月低首看了自己这一身小厮的粗布服饰,又因赶路前来确实有些狼狈,可不至于看上去是个叫花子吧?
新月忽然参透什么,肯定是萧誉在寒酸自己。
她冷笑一声,“怪不得乐不思蜀,原来是来这儿逍遥了?”
“有意思。”男子摸着自己的下巴,甚是觉得好笑,轮车往前走了两步,“我认识你吗?”
新月简直气噎,直接给他来个点名道姓,“我说萧誉,你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的!不要以为戴个鬼面具,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有脸来这儿荒淫腐朽,还没脸见人了不成?!”
说着新月就大胆的上前来,“能否揭下你的面具?”
男子亦是好整以暇的探过身来,他勾了一抹邪肆,“臭丫头,本公子这里也敢放肆?”
“放肆了又怎样?!”
新月眼疾手快,一把扯下了男子的面具。
周围的空气瞬间的凝结了。
眼前的男子腮上有一块明显的疤痕,并非是那江陵王萧誉。
完了!
“当啷”一声,新月手上的银质面具顷刻滑落下来。
男子坦胸露怀,面露凶狠的咬牙,“想死!”
新月变脸变得真快,嘿嘿一笑,“实在不好意思,我我我认错人了……”
她在试图往后退,那男子忽地凑近了脸,“一句认错人就想过去?”
新月一惊,浑身冷汗。
“去将这身衣裳换下,来侍奉爷吃一杯酒。”
新月目光触及一旁有人端过来托案,其上有一套艳丽的衣裳,想起那会儿众姬围着他的情形,新月顿时觉得受了羞辱。
“啪”地一声作响,新月甩手给了人家的伤疤脸一巴掌。
那人登时一怔,似乎被这一巴掌打愣。
新月趁机掀了面前的酒壶,酒水四溅了周围人一身,她撒腿就往外开溜。
“抓住那个臭丫头!”
眼见着人家的护卫追来,新月抄起旁边有一盒类似脂粉的东西,就手向身旁的护卫一扬。
那脂粉原来是加了薄荷等药粉,爽身按摩用的,此时呛得那几人又是睁不开眼又是打喷嚏。
新月趁乱逃窜出去。
护卫欲要去追,那适才的疤痕脸男却并无着急,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却道,“回来,跟着她不要追得太紧。”
护卫应声追出去,房间里就剩下那男子,和几个侍姬。
其中一个侍姬上前,“公子爷,您为何要贴这么丑的一道疤痕?”
一面试图摸上他裸露的胸膛。
只听“哎呀”一声,女子被男子猛地甩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都给我滚!”
男子忽然厉声一吼,所有的女子纷纷知趣的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好端端的一面墙壁忽然被推了开来。
里面走出来一辆轮车,车上一位白衣冷面公子。
“萧誉,今日我如此帮你,你该怎么谢我?”
疤痕脸男子笑意看过来。
轮车上的萧誉淡淡道,“不是说好了吗?端木先生的好酒送你一壶。”
“当然不行,之前说好的,我这两日替你在此消受这些美酒美色,你给我一壶桃花醉。至于你的王妃临时查房,我不得不在英俊的脸上贴上这么块丑东西。不然的话,被你的王妃认出我是谁,可就漏破绽了。”
说着他将面上的疤痕贴揭了下来,“所以我要两壶桃花醉,一壶梅花酿。”
这意味着,他萧誉一壶也剩不下。
“苏子墨,你未免太得寸进尺了!”
“哪里哪里?王爷也看到了,你的王妃泼辣得很,出手好狠,更懂得用暗器伤人,唉,我这张俊脸啊,估计一时半会儿消不了肿了。”
苏子墨以手抚摸着自己的俊脸,很有些邀功的意味。
“活该。”
某王薄唇轻启,吐出这么一句。
苏子墨当即直觉要吐一口老血来。
“你调戏本王嫡妃的罪,本王还没与你算呢?”
“喂,你这叫过河拆桥啊!我苏子墨是什么人,你不是不清楚,天生的风流倜傥,自是得尽天下美人的欢心——”
话音未落,一枚碎银子飞了过来,却被苏子墨的扇子一挡,银子飞入池水。
“这么点银子就打发我?”苏子墨笑道。
“不会说话就闭嘴。”萧誉面沉如水,似乎不悦。
“这就不够意思了吧?你的心胸不至于如此狭小吧?这做戏就得做得像啊,总不能我一个腐朽的纨绔小爷,面对美色表现得没一点邪念吧?”
“滥情。”某王惜字如金。
苏子墨呵呵一笑,踱步走过来,“那是王爷您啊,我苏子墨认为这叫多情!”
“俗语说,公子不多情,美人徒伤悲。”一面拿扇子拍了拍萧誉的肩头。
这一拍,苏子墨忽然眉头一缩,看出点什么,“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却正经了不过两秒,改口戏谑道,“谁又能伤得了你?我苏子墨猜想,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苏子墨看了他的眼神,笑道,“我猜,她现在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萧誉目光冷峻,“与你何干?”
苏子墨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将那扇子收回来,“作为你的朋友,表示一下关心不可吗?做朋友,不要把话说绝好吗?若是嫌我话多,你得拿酒换。”
萧誉眉头微拧的看过来,这个苏子墨真心废话太多。
“桃花醉一壶。”
“两壶。”
“不要的话,就算了。”
某王撂下话,霸气。
苏子墨颇有些无奈,这个萧誉向来说到做到。
此时只得自认倒霉,“别算别算,本公子就看在你内伤复发的份上,一壶就一壶吧。不过啊,王爷欠了我一个人情。日后,我一定讨要回来。”
苏子墨目光再看向萧誉的肩窝处的伤,叹道,“我说你啊,一看就是没经验,掉以轻心了吧。为了追踪那柳雍的下落,连自己的色相差点不保,还不是我来给你解围。”
这时,有人而来。
“王爷,暗卫来报,王妃一人骑了马,往西南奔去。”
这时候,萧誉眉宇间掠过些思虑,他拿起银色的飞鹰遮面,罩上脸。
苏子墨连忙道,“你放心就是,我的人一直在暗中跟着王妃,她不会有事的。”
这时,门外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听上去气喘吁吁。
“公子爷,那丫头鬼机灵得很,骑马飞奔而去,小的们没追上。”
苏子墨顿时觉得很没面子,啐道,“笨啊,你也骑马啊!”
隔着屏风阁,下人犹豫道:“回公子爷,她抢得……就是小人的马。”
萧誉的嘴角不觉勾起一角笑意,然后忽然起身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向那墙面的机关,临行前他回头对苏子墨,“子墨,这里交给你了。”
苏子墨急问,“这么急着走?喂,你伤要不要紧啊?”
回答他的是墙壁上的转门,哐的关上。
夕阳西下,山林里开始变得寒冷,新月裹了裹衣裳,环视着静谧的树林,有些懊恼。
若非她要去寻萧誉,也不至于耽误了时间。
暮霭沉沉,天色越来越晚。
林间仿佛笼罩了一层烟雾。
味道呛人,好像有人在燃烧什么。
林间有人!
新月忽然记起玉书说过与柳雍的暗号,此时她从怀里掏出那枚石哨。
她试着吹了吹,毫无响声,再吹,只有风声。
原来这哨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吹响的。
于是她鼓着腮帮子,使劲的吹,才发出些难听的哨音。
然而,吹了一会儿,仍旧是只有静谧的冬林。
新月不免很是失望。
太阳要下山了,天气冷得新月搓着手、躲着脚。
她没有发现暗处已经有人注视着自己。
这时,树林的天际里传来一声声哨音,似是要与自己的哨子合音。
新月一阵欣喜,柳雍来了!
她飞快地往声音所传的方向来,跑着跑着,声音戛然而止。
新月仰首看着四周的树林,“柳雍,是你吗?”
“柳大哥,你出来啊,我是新月啊!”
她双手拢在唇边,焦急地向四周呼喊着。
莫名的,一股风从头顶扫来。
新月蓦地仰首,树上一斗笠黑衣人,几乎从天而降般,俯冲而下。
新月心下不由地一惊。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