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邪本就忍了又忍的怒火,在见见前这一群人这般糯弱的模样后,就再也忍不住了。
百姓的命也是命,怎可、怎可这般的将生命当作是儿戏?!
是可忍孰不可忍,已是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
一手将酒杯拍回桌子上。
“啪——”
清脆的瓷裂声在这静得连一丈开外风吹树叶之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大厅里,响亮得众人皆是绷紧了身体,生怕自己步了这酒杯的后尘。
眼前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迟邪的眼。
没想到,他只不过是离开了两年,甚至是留下了数十的心腹来束缚这群人,到最后他们还是给懒散了下来。
果然是被人捧得太高,太久了,连自己的身份是何都忘了。
微眯了下眼,迟邪倏地的站了起来,冷冷的道,“明日起,你们都给我去军中陪那群刚进营的新兵蛋子们。”说罢,他广袖一挥,甩手离开。
身为主心骨的人一走,跟着他来的几位将领也只好对酒宴主人杨宗纬告辞的一抱拳后,跟着离开了。
目送迟邪他们跟着管家离开后,他放下紧绷了好半晌的身体,回身看向余下的众人,神情萧瑟,上下唇一抿,正想说些什么来暖场之时,一位与他相交多年的老友也站起来,向他告辞,“杨兄,饭也吃了,酒也饮了,某就先还家去处理公务了。待某空闲时,再来你府上把酒言欢,秉烛夜谈。”
都是些场面话,杨宗纬也自是知道今日这酒席是设不下去了,也就不挽留,放行让人离开了。
老友李淼是文臣,也是个会对月伤感,对花吟唱的诗人,心思可谓是敏感得很。此时,心生兔死狐悲的壮烈之感的他拍了拍杨宗纬的肩膀,重重的叹了一声后,摇着头离开了。
杨宗纬被他这一拍一叹给弄得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了,毕竟他是这省城的总督,理应是夜袭之事中责任最重大的一人。
想起迟邪的手段,他心中就更是忐忑不安了,脸上也不由得的带上了几分焦虑来。
余下的人见状,亦是再无心思多留了,纷纷出言告辞。
很快,所有的客人皆是离席。看着只余下杯盏盘碟与残羹冷炙的席面,杨宗纬心中就是一阵悲凉。
他也不想这般的,但奈何人性如此,不自觉间就作下了这孽。
伤春悲秋的为那些逝去的士兵与百姓们感伤了一番后,杨宗纬身居高位多年的傲骨也在这时重返了他身心间。
他堂堂的一介正二品大臣却要对一个从一品的将军卑躬屈膝的,想想真是悲哀。
若是……
不,这事还不是时候,也不适用于此时。
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给按捺住后,杨宗纬又恢复了人前那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离开了这见证他是如何低服作小的讨好上司的厅堂。
时间如白驹过隙,半旬的时间似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那几位被罚来与新兵蛋子们一起的将军也已是习惯了这闻鸡起舞的出兵拉练,半夜被饿醒却又无一点存备粮的军中生活了。
这一日,正午,在夏日娇阳话下,他们正与前来挑战的新兵刺头们打得热火朝天之时,一阵紧急的三长两短集合鸣笛声突然响起,在空中盘旋良久。
已在军中训练多日的将士们自是明白这鸣笛声所谓何意——敌军来袭!
新皇上位不到一月,敌军已是来袭了两次,这一次是第三次了。
在迟邪带着三千将士来到边城的第二日,还没来得及好好的休养一下长途跋涉的身体就迎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敌袭。好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久经沙场,身经百战了,自是义不容辞的上了战场。
然,匈奴的二十万大军虽是压境前来,黑压压的立在边界线上,却也只是在示威,并没有立刻开战——这让众人很是想不明白。
既然都已经集合了二十万大军,那为何却是只宣不战?
可,这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己方援军还在路上,能暂避其锋芒就避一避。
主战的匈奴将帅也不知是出何原因,只是大军压境,叫人骂战外,并没有出兵攻打。
最后,这敌军略略的试探了下边城的情况,在迟邪的空城计之下,自行的退至十里开外扎营驻足。
这次,不知匈奴将帅后应了过来没?
快速集合,在众将军的命令之下,军营中的士兵迅速的排兵布阵,等着主帅下令前去与匈奴兵拼个你死我活,最好是将他们打得不敢再犯我边城。
而,军中主帐这头,迟邪聚集了数十位将军,一同共谋对策。
迟邪双腿与肩挂平,伫立于已展开的边城地图前,目光深邃的看着众人,缓慢却又清晰的沉声问道,“近日,匈奴越发的嚣张跋扈了。一月时间,已是来骂战两次,此事不能再忍,众将军可有什么好的意见?”
一八尺高,身穿铁铠甲,腰盘大砍刀,苍髯如戟的魁梧壮汉士先士卒的站了出来,扬眉奋髯的高喝道,“主帅何需忍耐,直接让我等率兵出战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的不就好了?”
他的声音响亮如钟,震得众人耳朵一鸣。可他却一点也不自知,反而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
“我泱泱大国,国力雄厚,兵强马壮的,难道还怕这些蛮夷之人?”说罢,他牛铃大的眼瞪得更圆了,大有谁反驳就去灭了他的架势。
这话说得无人能反对,可却不能听是他的,茂茂然的出兵攻打城外的匈奴。
迟邪转点了点头,道,“田将军说得有理,我等自是不惧那些蛮夷,可却要为名下的将士们着想。都是父母的亲儿,我等绝不能让他们轻易丧命。”
听闻此话,魁梧的田将军大老粗田丰沮丧的低下头来。是了,己方的援军迟迟不来,敌方却是十万大军压境,这一战当真是以命相搏。且,谁胜谁负,也还是个没知数。
劝服了最是冲动的那位将军后,迟邪目光幽幽的看着帐门,淡然问道,“可还有人献计献策的?”
许是因为他这态度太过于平静了,彼有一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意味,余下的众将军在他安然自若的目光之下,心头那股被田丰的话激起的豪情壮志也消逸了开来,静下心来的想着对策了。
在敌多我少的情况下,想要打胜仗,这是件很艰难的事。
君不见,古往今来,能以少胜多并取得大捷的胜仗也就那寥寥几例吗?
若想以边城这长久驻足的八万士兵与迟邪带来的三千骑兵去镇压匈奴的二十万大军,这事若不从长计议,怕是必败无疑。
一时之间,帐中的众位将军们皆是低头沉思,想着以少胜多的对策。
然,好的战策不是一时半刻之间就能想出来的,那怕你再有急智,也是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来。且,时间不等人。
“报——”传递信息的士兵脚步匆匆的往主帐跑来,嘴上边大声喊道,“匈奴人又来主城门下骂战了。”
而,这时离匈奴发兵,兵临城下之时,不过是过了两刻。
看着那支横桓在地图左侧流了一半的大沙漏,在场的人除了迟邪那情不溢于言表的人外皆是紧绷着脸,眉头紧锁。
短短的两刻钟就从十里处赶过来,并在城门之下骂战,这次,匈奴怕是来真的了。
脾气最是暴躁的田丰此时不单只是脸紧绷了起来,他忍得满脸涨红,火顶生烟。
真是欺人太甚了,以为我高离就无人了吗?还骂阵,骂你祖宗十八代!
再一看同僚们那似是遇上了比登蜀山还难的郑重脸色,他忍无可忍了。他一动怒,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连乡音都冒了出来,“主帅,这次就让俺过去会会那群有天惯会蹦哒的杂碎去吧。俺就不信那蛮夷的骂功还比得上俺这自小就在市井小民那学来的骂街……”
说到这上不了名堂的事,他自动消音了。不是他害羞了,还是为何,而是因他粗鲁得只识弯弓射大雕大字不识一个,想不出要如何形容他那老子娘撒泼打滚的骂街大法了。
所幸的是,在场的人皆知道他的秉性,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已被匈奴兵临城下而急得理智离家出走的新晋将领听了他这话后,死马当活马医的觉得此举甚好。田丰在这一群的将军中,平时惯是会骂人的那一个,有好几次,新来的十六七岁的士兵都被他骂得泪花闪闪,想哭却又畏惧于他的气势强忍下来。
于是,他目光炯炯的看向迟邪,等着他拿主意。
田丰吭哧吭哧的想了好半晌,还是没想出要怎么来形容他骂功了得的词,于是破罐子破摔的大喊道,“总之,主帅你就让俺出战吧。俺保证不打得他们老子娘见了都认不得,俺就和他们死磕到底。”
那位新晋的将领因是第一次参与这样重大的决策,又见了他最是敬佩的大将军后,头脑冲动,一时就跟着喊话道,“主帅,你若是信不过田将军,可让某上前一试。我亦是乡间里子来的,骂人的那些话,我熟悉得很,还可以不带一个脏字!”
这一番言之凿凿的话,听得一众还保持理知的将军们哭笑不得。
一位老将出马,言简意赅的道,“知两位心系百姓,可,这仗不是这般打的。现下这情况容不得我们出半点差错,我们得以智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