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下了一夜的雨终是停了。
休息了一夜的蚩尤,已是又回恢了平时的龙精虎猛之状态。一大早的,她就起了床,去找自己少爷,准备出发去也。
两人的房子不过是隔了一个回廊,所以她得快就来到魏清源所在的门前。
看着紧闭的房门,她面上神色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她的动作就不太平静了——抽出靴筒中的匕首插入门缝中撬开了内锁。
收回匕首,蚩尤古井无波得似这门本就没有锁实般一脸平静的推开门,迈开腿,阔步前行。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那披散着一床白纱帐的拔步床前,动作粗鲁的撩开纱帐,将路过茶几时顺便用茶水打湿的帕子盖到床上那四肢扒拉着在被子上面睡得脸蛋鹅红很是香甜的男子脸上后,若无其事的退回到桌边,在椅子上坐好,甚至是很是惬意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晃晃悠悠的把玩着。
正置身于火炉中的魏清源感到面上这突如其来的清凉,不由得扬起脸去蹭了下,“嗯。”
好舒服。
这一声的尾音太过惬意,听得蚩尤手中的动作僵硬了片刻。她回身看向床上那四肢大张的在享受着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那帕子可是湿答答的,若是放在平时,他早上跳起来抓狂了,今日怎么这般的享受?
放下茶杯,她起身往床那头过去。
撩起纱帐,提起帕子,见男子脸上那红扑扑的脸蛋比之平时更要红上几分后,蚩尤眼中的眸色终是变幻了下。
她伸出手,向他脸上伸去——清凉的感觉一下子就没了,魏清源不满的睁开眼。睡眼惺忪间,见一个黑手正往他脖颈间伸来。
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这个念头一出,他心中顿时一紧,身体一僵,双眼瞪得溜圆,所有的瞌睡虫都被吓跑了。撑着床,他一个鲤鱼打挺的跃起来,边紧张兮兮的质问道,“是谁?!”
变化来得太突然了,就像龙卷风。蚩尤冷眼的看着他快要跌倒了,才伸手扯住了他,冷冷的吐出一字,“我。”
清冷却又熟悉的声音让魏清源总算是放下心中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可,这一放松,他的身体就像是被那个妖精给吸了阳气一般,软绵绵的像面条一样浑身无力的软了下来,脚下一软,就直往前扑去。
见他这般不禁吓的模样,蚩尤眉头轻蹙,到底还是加重了手上的加度,以免他真的摔倒在地上。
而,亦在这个时候,她终于发现了手上的触感不对。
太热了。
再一看他比熟透了的樱桃还要红的脸色,蚩尤眉头越锁越紧。她紧抿着唇,将人给扶回床上去,“你昨晚……”
嘴张了张,蚩尤冷着脸的咽回了要出口的问题,另言他说,“躺好,等着我。”说罢,扯过被子给他盖好后,转身去门外走去。
被她扶回床上的魏清源,抱着被子,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健步如飞的离开。
不明就里的眨了眨,他掀开被子,撑着床,欲要起身来。可,手脚皆是一阵阵的酸软,一点力气也没。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蚩尤就带着一群人回来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十来人一下子就将这小小的一方房给填满了。
“梁大夫,这边请。”蚩尤从人群中带着一已年过半百鹤发鸡皮的老医者向魏清源走过去,并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
他那已老得浑浊的双眼看着男子,轻声的问道,“公子舌头伸出来,让老夫看看。”
魏清源很是听话的照做了,但心中却默默祈祷着自己只是小灾小病。
梁大夫眯着眼睛细看了会,又道,“劳烦乏子伸出左手。”
魏清源闻言,仍旧照做了。
而在一旁看着的王磊在这时候终是明白了自己昨日为何眼皮一直在跳了,原来他想的都成了真。
这张乌鸦嘴。
暗恨的抽了自己的一大嘴巴后,王磊就坐立不安,忧心忡忡的,生怕自家少爷真的病倒在这。
在魏清源的配合下,梁大夫很快就检查出了他是患了何病了。他直起腰身,浅叹着道,“还好乖在年轻,病得不重。小小风寒,吃几剂药,休息几日便可。”
一听要休息几日,见妹被切的魏清源就忍不住的皱起眉头,急急的问道,“大夫,可否告知我今日可动身出远门否?”
“胡闹!病人就得好好的卧床休息。”梁大夫眉头一皱的怒斥着。见不得别人不爱惜身体的他眼中生起一团火的看向他,白白的小胡子甚至是被气得一翘一翘的,“你以为你是金钢不坏之身吗?别仗着年轻就可以肆意枉为了,小心年老了,疾病缠身,到时候有得你受的。”
叶盈她上前一步,扶着气得身体都有点哆嗦着的梁大夫,柔声的劝解道,“梁老,别生气。他这是糊涂了,我们快去捉药熬下给他喝下吧。”
边说,她边撑扶着人往外走,还有对着一旁的蚩尤使了个眼色,让她别介意,并去劝劝她身少爷。
梁大夫回头撇了一眼床上那不顾身体欲要下床的男子,他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怒而收回目光,“哼!”
连哄带骗的,叶盈将人给带了下去,捉药熬药去了。
可,这一边,魏清源却又在作妖了。
让他躺在床上三四日,这不是要他命吗?
一去好动,连久坐都会觉得浑身发痒的魏清欢此时得知自己不单只要卧床数日,不能赶路去见妹妹,还要天天被这老大夫给逼着喝比黄莲还要苦的药,这让他怎么坐得住?
不顾手脚酸软无力,头晕目眩,挣扎着欲起身来的他一把被蚩尤给粗鲁的推回了床上。她冷着脸,周身寒气逼人的盯着他,冷冷的道,“少爷,你这是想夫人了?”
这句话,蚩尤说得冷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却也成功的让魏清源停下了挣扎。
他仰着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的她。
这是在威胁他!
绝对的是在威胁他!
她竟敢威胁他?!
魏清源怒目圆睁,一双眼狠狠地瞪着她,伸手指着她,却又在她的久积的淫威之下,收回了那一根竖起来指着她的食指,拳头紧握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如此反复数遍后,他紧抿着唇的扭开头,不再看向众人。
作为一主子,居然怕一个下属,也真是够了。
见他脸上那浮夸的悲伤,蚩尤很豪气干云的掀起被子,直直的往他头上蒙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魏清源再也无心装模作样了。他吓得双眼瞪得圆鼓鼓的,手紧抓着身下的被罩,背紧倚着床头,紧张兮兮的看着她,“你,你,你这是想干嘛?!”
卧槽,一点气势也没。
瞥了一眼像是被流氓非礼的黄花大闺女作姿的少主子,蚩尤手上的动作气势仍然,风头一点也不减的直直落到了他身上,将他盖得脖子以下都被遮得严严实实,一点皮肤也不露于外。
……雷声大雨点小啊。
撩起眼皮白了一眼,魏清源低垂下头,似是一条泥鳅似的滑了下来。
给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后,蚩尤直起腰身,站如松的立在床前,目光淡淡然的看着他,声无起伏的又一次威胁着他,“你好好休息,小姐那我会通知的。”
魏清源:“……”你爱咋地咋地。
翻了一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众人,他暗自决定,回国后必定向爹爹诉苦,绝对绝对的再也不要这比主子还像主子的女人跟在他身边了。
得知自家少主子不是得多大的疑难杂症后,呼啦啦的来的一群人又呼啦啦的走了,留下那个仍旧是在生着气的人。
气着气着,魏清源就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直接将日程给拖延到了两日之后。
年轻就是不一样,只不过是一日两夜,魏清源的病就全好了。病好就要去千里寻妹,他一言不发的杠在蚩尤面前,下巴抬得高高,单手背在身后,一手摇着折扇扇风,再配上他这两日被养出来的好气色,整一个就是纨绔子弟。
睨了一眼那扇得正起劲的折扇,蚩尤眼角抽搐了下,冷冷的提醒着道,“少爷,你病才刚好。”
魏清源不理不睬,状似是没听到一般。
挑了挑眉,她提高了声调,字正腔圆,一字一顿的道,“少爷。”
这少爷二字在别人嘴里说出来,明明应该是得奴颜婢膝的,可在她嘴里出来却不知为何的总是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听得魏清源手中正摇着的扇子不由得的顿了顿。
可,输人不输阵。他下巴越扬越高,仍旧是不理不睬。然,到底还是怕了她,手中的的折扇越扇越慢,最后甚至是比老牛拉破车还要慢腾腾的。
见自己的话,他执行了,蚩尤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少爷,我已让人备好了马车,马上就可以出发。”
魏清源扬着下巴的与众人辞别了主人家,来到了大门外,看到了那一辆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青衣马车,顿时愣住了。
只见那拉车的马儿是匹灰沉沉得可以驴子媲美的老马,虽不是瘦得皮包骨,但也不健壮。
这让他终是明白了她的态度——赶路可以,但养身也很重要,他说什么也得坐着这马车直至到病好才成。
蚩尤来到马车前,撩起车帘,淡淡然的道,“少爷,请上车。”
魏清源顺着她的手往内。
车厢内又小又窄,站在外面都能感觉到从内而外汹涌而出的热气。
这是人呆的?!
怒目圆睁的瞪了一眼她,见她已敛起了表情,一副“他再多说一句,她就不介意亲自动手”的土匪表情,他只得忍了。
谁让他文不成武不就,打不过她。
他气冲冲的上了马车,每走一步都是呯呯声的响,足以看出他是何等的气愤了。
然,蚩尤却不为所动。她安然的保持着撩车帘的姿势,待他上了马车后,才泰然处之的松开手,向一旁的健壮大马走了过去。轻轻巧巧的一踏就上了马,手握缰绳,腿微夹着马腹,“出发。”
她话音甫一落下,就听嘚嘚嘚的马蹄声齐响,马车也摇摇晃晃的向前行。
坐在马车中的魏清源那个气啊!
但是技不如人。
“唰”的一下他,打开了折扇,手腕翻飞,呼呼的风声不断。
一行人上路不久后,对面迎面而来了一个正在急行军的军队。上千人,数百马,脚步声与马蹄声震耳欲聋。
啪啪啪,嘚嘚嘚,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好动又好玩的魏清源彻底的坐不住了。他快步的窜出门来,和赶马的王磊挤在一起的坐着,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那渐渐靠近的军队,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
这是一支好兵,是一剑杀戮利器。
越看,魏清源心中就是越是喜欢,同时,亦有很多的话很多的想法想要倾诉,他觉得有话憋有心里不爽。于是,他便兴志勃勃的盯着军队,边斜眼的横了一眼身旁的王磊,问,“你说,这军队是哪一位领队的?这有条不紊,威风凛凛的,真是不多见。”
都是一同来的高离,你不知的,难道我就知了?
看了一眼他,王磊轻摇了下头,跟着前面的人一般向左边扯着缰绳,让马车给军队让道,边回道,“我也想知道。”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打击到他那颗蠢蠢欲动热血沸腾的心。
魏清楚一手无意识的抓了抓门框,一双眼仍旧是粘在那气势恢宏的军队上,一眨也不眨的,头也随着这支队伍的移动而转动着,嘴中甚至是在喃喃着,“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么一支军队?”
他的话虽是说得很低很小声,可王磊就在他身旁,两人相隔不到一尺,自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而,和马车擦身而过的迟邪因在看清了他的面孔,发现他是在魏国遇到的那名男子后,就对他特别的关注了起来。此时,他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为这青年赞了一声,志向远大。
抬眸,睨了一眼那满脸都是兴奋的青年,迟邪心中不由得思索起要如何应对这青年。
以他的推辑来看,这人,应是小东西的哥哥。
在魏国,能让小东西躲着他;却又能在小东西离国不久,前来找她,想必这两兄妹的感情甚好。
那么,他该如何应对他的大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