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为自己挡过一剑的人,是自己自幼看着长大的人儿,迟邪对花如是,心中还是存着些许柔软之处的。
他站起来,向身后的房内里走去。
很快,他又回来了,只不过手上多了一件玄色的薄披风。
将披风递过去给她,“披上,回房里去吧。我这风大,就不留你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阵雨后的凉风从洞开的大门与窗户吹进了室内,快速的将室内的热气给卷起,留下一室清凉。
亦让花如是心中微凉了起来。
最后一日,不该是这般结束的。
可,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干。
半垂下眼睑,紧了紧身上那薄薄一层可挡着风却暖不了心中寒凉的披风,她抬头看向男人,轻笑着道,“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我不陪着你,还能有谁陪你?”
边说,她边紧着站了起来。在他的注视下,对他微微的一福身,带着不愿离别的感伤与祝福的虔诚道,“明日,迟邪哥你就要远赶边城了,安康在这祝你凯旋而归。”
虽是自幼一起长大,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越界,迟邪忙出言道,“安康殿下,万不可如此。”
抬头挺胸,花如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男人后,嫣然一笑的道,“相知相遇皆是缘,求不得,安康不会强求的。”
与她无关。
迟邪心中微松。
“那么,就此别过了,迟邪哥。”说罢,花如是毫不留念的转身离开。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愿,能与君再相遇。
一脚出了房门,花如是那微红的眼角终是忍不住的滑落下了一滴泪来。浅淡的,不起眼的,一坠下就不见了踪影。
待她双脚皆出了房外后,只听一声温润的男声传来,“等下叫春兰给你熬一碗姜汤。良药苦口利于病,在这就别使小性子的不喝了。”
然,这一声,许是太过暖心了,花如是眼角又溢出了一滴泪。
不甘心。
她不甘心将这样好的迟邪哥让给魏清欢那个村姑。
用力的眨了眨眼,她紧抿着唇,脸上已是满满的坚毅。
三年而已,她等得起。
在原地停顿了下,花如是头也不回的轻颔了下首,道,“嗯,我会喝的。”
她等了等,见身后之人并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她微抿着唇,莲步轻移的往右手边的房子走了过去。
待她的身影完全的消失在眼前时,迟邪坐回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神色却生起了些许变化,慢慢的,脸上的平和变成了夜鹰般的锐利。
“十三,去查下那个宫女是谁的。”
“是,主子。”随着这一声幽幽的话落下之后,一抹黑色的身影快速的从树桠间闪现了出来,几个起落间,很快的又消失于眼前。
不相干的人都离开了后,迟邪起身将门给紧闭了起来,甚至是落了锁,摆明了不现在会客的态度。
快步走回床边,脱了外套和鞋子,他就上床,盘起了腿,打坐。
可,那勾人的小妖精总是时不时的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扰乱了他的心神,也让欲火迟迟都不见消,反而越烧越旺。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仅是一墙之隔的花如是虽做不到隔墙有耳这般神通,可她却从旁人口中听到了这一事实。
春兰一回来,就直接的走去在桌边抱着一披风看得入迷的花如是,语气低低又轻缓的道,“殿下,奴婢有一要事要禀。”
“何事?”花如是头也不抬,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问道。
快步走到她身边,凑至她耳边,春兰红着耳尖,低低的道。“奴,给将军下了……助兴之物。”
助兴……
唰的一下子,花如是脸上血色全无。她猛地抬头看向她,一双眼中满满的都是煞气,看得春兰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她手指划过一丝凉意,还是忍住了内心的怒火。
贝齿轻咬了下唇,手在空中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如此的反复数遍后,她心中的怒气终是被压了下去。
花如是看着已被吓得跪倒在地上的人,咬牙切齿的低骂了一声,“愚蠢!谁让你干的?谁给了你这个胆?!”
要是他连这一点定力都没有,将军之位他又怎的坐得这般久,蠢货!
想必迟邪哥心中亦想着这事会是她安排的了。
这般一想想,花如是眼中的煞气陶然的又浓了几分。这丫鬟也是时候换一个了。
被她这般大的反应吓得瑟瑟发抖的春兰被陶然降低的气温给冷得又是抖了抖身,她心中却是满满的茫然。
她明明是好心,为何殿下不喜反怒?
似是看出了她的无知,花如是抬手捂着额头,嗤笑一声,道,“呵,你还以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了?”
“你这小技俩,在他眼中就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不,别人至少还能说是深思熟虑才落手的,你这连技都算不上的小把戏……”说到这,即使是她再怒也说不下去了。
是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说再多也无用。
且,这事无论如何都已是落到她身上了,这锅她是背定了。
攥紧那玄色的披风,花如是颓废的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下去吧。”
这样就没事了?
春兰惊讶的抬头看向座位上的主子,可一眼她就敛回了目光,低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后,飞快的向外走去,如同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着她一般。
“等等。”
难道是要反悔了?春兰握紧了门柄,身体紧绷着的慢慢回转着身。
“给我送一碗姜汤过来。”
慢吞吞的动作一下子就顺畅了,她快速的转过身,轻快的应了一声后,就这般的退出了门,再动作轻柔的半瞌上门,快步离开了。
翌日,清晨。
迟邪闻鸡起舞的起了床,简单的漱口后,就神清气爽的出了门去安排花如是留在护国寺的事情了。
隔壁的人一醒,一夜未眠的花如是也就再也不愿在床上躺着了。她快速的将自己打理好,欲去再见一见那人。
可,来到门边的时候,她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昨晚那事虽不是她让做的,可到底还是自己手下的人给做的。
手握着门柄,花如是沉默了片刻后,转身回了房内。
花如回到房间,兀自倒了杯凉水,目光落在水中,陷入沉思之中。
想清楚了该如何面对迟邪的她就这般的静静的坐着,一杯又一杯的凉白开不知不觉间就被她倒了出来,饮入了腹中。
在她的不远处,迟邪将太后特意交代下来的事给照办了。
无事一身轻的他看了一眼院中那棵和摘桂院里很是相似的大榕树后,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含入嘴里,一吹,“哨——”
嘹亮的哨子声才响了没多久,就见一黑马乘风而来。马头上那万黑丛中一点白鬓毛在空中上上下下的飘忽着,肆意张扬得很。
伏云四蹄翻飞,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的向他家主人奔驰而来。
来到了主人身旁后,伏云敛起了一身的傲骨,亲昵的用马头去蹭迟邪的脖颈,一下又一寸的,似是一个在向主子撒娇的大狗一般。
迟邪浅笑的拍了拍在他脖颈间磨蹭着的马头,好笑的道,“你也学她了。”
他话音甫一落下,伏云似是听懂了他的话般,又使劲的蹭了好一会儿后,才从他脖间直起马头,又是一匹威风凛凛的好马。
动作轻柔的拍了拍马头,迟邪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后,恢复了他的硬将风范,沉声的对身后的人道,“我在寺下等你们,辰时准时出发,过时不候。”
刚还散慢的众人一听此言,顿时肃然起敬的挺直脊梁,齐声应道,“是,将军。保证一个不落下。”
数十个汉子,异口同声的吼出的这一句话震得树上早起找虫食的鸟儿纷纷的从树桠中飞身而起,吱吱喳喳的声响齐呜。
迟邪对这现象不置评论,他点了点头,夹紧马腹,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