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邪和夏将军来到练武场的时候,周围早就已经围了一群人了,都是听说了两人要切磋武艺后,前来围观的。
一是想要知道迟邪的武功到底有多强,二是来看看热闹的顺便想拉拢人心的。在宫内为先皇守灵两天有余了,但他们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在拉帮结派的想壮大我主的势力,费心又费神,却吃力不讨好,至今中立派中还没有一人愿意出来站队的。而迟邪是中立派中的中坚力量,只要他站队了,还怕其他的人不动?
远远的见到两人前来时,众大臣都不约而同的将那些想怼人的话咽回了肚里,面上装出一派亲和的和对头聊天说地,就是不提他们之间的恩愿情仇。
于是,应约前来的迟邪就看到了打成一片友好亲和的众大臣们。他眉梢向上挑了下,环顾四周一圈后,发现在场的都是从二品以上的官员,心中唉唉的一叹。朝中,果然还是为了功名利禄的人多。
在朝堂之上为官多年,他早已明白了其中的潜规则。不是阿谀奉承的讨好上级,就是力挤同行,想着独揽主权。
而真正为了天下百姓着想的官员不是一些当地的父母官,就是被同行排挤得已经再也前进不了一阶。
高离,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半垂着眼帘,迟邪心思沉重的步入了已被一周人包围起来的练武场中,对着众人一抱拳,朗声说道,“我与夏将军本是同行,皮粗肉厚切磋切磋也无妨。但是刀剑无眼,若是被伤到了就不好,所以各位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人都是爱惜命的,一听他这么说,一时间众人齐动皆向后退了十来步,露出了中间三丈开外空荡荡的武场来。
本来见练武场被这群碍手碍脚的人围起来后,很是烦躁的夏将军见迟邪一句话的事就让众人听话的让出了地来,他眼角眉梢皆向上扬,咧着嘴露出一排利齿,大笑着又想对迟邪动手动脚的拍他的肩了,可惜这次仍旧是被迟邪躲开了。
迟邪步伐矫健的走到一旁,在武器架上挑了一把长枪。掂量掂量了重量后,左手别在背后,右手握着长枪随意的耍了一个花枪,。尖锐的枪头在空中划出冽冽的破空声,红缨在空中飞舞,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后回归于原地。
红缨落下,一切也都似没发生过似的,周围一片安静。
用得还算称手。迟邪点了下头,转回身,看向有些愣神的夏将军道,“某今日就用这还算称手的长枪和将军比一比了,还望将军手下留情,点到即止。”
听他叫自已,夏将军才从那一枪干净利索的枪花中回过了神,他面带喜色的捋着胡子,大笑着说道,“哈哈,某定会好好衡量,必定不会伤及到迟将军的。”
说完,他大步的走过去,在武器架上挑出了一把以“陌刀”为刀头、柄长五尺的偃月刀。这种刀两面有刃,前边带尖,能刺能砍,极为凶悍,是长兵中的重要武器之一。
他虎虎生风的在空中划了几下后,以刀尖竖地的拖拉着向迟邪走过去,边走边道,“难得今日迟将军愿意与在下比武,还望将军全力以赴,让某酣畅淋漓痛痛快快的过足一把瘾。”
迟邪长身玉立的站在原地,微风轻拂过他的发,衣袍飘扬了下,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很。他双腿微分,神色肃穆的道。
“定不负重望。”
“那某就献丑了。”
话音刚落,夏将军就已快步的向着他冲过来,在离还有七尺远时,他手中一个用力,长刀打横的横在半空直直的劈向他面首。
他起势突然,横刀出鞘,气势汹汹的向迟邪袭去。本就离得不远,这一下长刀就已经直指着迟邪的鼻尖而去了,此时退却已迟。
眼看着刀刃就要切上迟邪的头了,迟邪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一幕看得在场的众人胆颤心惊,不由得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两人,甚至是有文臣已经扭过头去不看了,生怕下一刻自已看到的是头破血流鲜血淋漓的场面。
可,他转过头去还没到半刻时辰,就听“哐当”的一声武器落地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大臣们的惊呼声,间或还夹杂着抽气声,像是受到了什么大的惊吓一般。
这样的反应让文臣心中如有百猫在抓挠似的,挠得他心痒痒的。但他又怕回头时看到的是血腥暴力的场面,只好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子,问道,“怎么样了?谁胜谁负?”
正夸,他拉的人是一名武将,还是一名非常崇拜夏将军的士兵,见到自己的偶像被一个毛头小子所打败了,正是心情不爽抑郁得很,而文臣正正好的撞上门来给他泄火了。
其粗鲁的撸下他的手,大嗓门粗声粗气喊了句,“双眼用来装饰的?自已不会看吗?”
文臣被气得一个倒仰,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光明正大的迁怒过了。他气得下巴的胡须都一翘一翘的了,手指哆嗦的指了指他,“你!”
“你竟敢这样对老夫?!”
武将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转头,视线紧紧的盯着夏将军看,一副不想和他多说什么的样子直直的摆到了明面上来。
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就是在蔑视文臣,文臣被他这动作气得指着他的手在半空中抖了几抖。但是见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俩之间的闹剧后,他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又展,展了又收,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一甩袖,转身离开。
他的离开,现场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所有人的注意力皆都在武场中间的两个人身上。
看着掉落在身旁长刀,感觉着虎口处阵阵的酸麻,再想着两人之间不到半刻的较量,夏将军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老夫老矣,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
一代名将的叹息总是能引起众多人的感概的,迟邪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已有人来安慰他了。
“那里的话,夏将军正值壮年,那来的老?”
“就是,就是,夏将军你一餐三大碗肉,吃得比末将还要多,没老,没老。”
一群人纷纷嚷嚷的在安慰着夏将军,完全的将胜者迟邪给忘在了脑后。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夏将军沉默的俯下身,捡起偃月刀,放回武器架上,别着手,慢慢的向来处走去。
看着他华发间生、缓慢的离开的背影,众人蓦然地感到了他所说的老。不是人老,而是心老了。胸膛里装着的还是和先皇打拼着时的心,可跟随的人却已经仙逝。
在场的人都是朝中为臣五年以上的了,自是看出了夏将军此时的心态,但他们安慰不了他。气氛一时沉闷了下来,连空气都变得压抑了起来。
在快要离开这个练武场的时候,夏将军突然转过身来,脸上轻扬起了一抹笑容,朗声的道,“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但愿你们能守住高离百姓的百年安稳。老夫,在此谢过诸位了。”说完,他对着众人弯下了他不年轻但也并不年迈的腰,庄严肃穆的行了礼作了一揖。
“将军,这可万万使不得。”迟邪越过众人,快步走过去,边扶起他,边道,“守护高离百姓的安稳,是我等朝臣的职责。将军不说,我等也会护着的。”
顺着他的手,直起了腰的夏将军抬头挺胸的直挺着腰竿,深深的看了他片刻后,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你,可要记得今日之言,日后必要护好高离。”
他话中有话,将护着百姓强硬的转化为高离,这是看出了他的打算了吗?
迟邪眼神闪烁了下,半眯着眼睛的看了看夏将军后,缓缓的点下了头,郑重的道,“我为将一日,就定会护着这天下的百姓。”
若高离还是高离,而他还是高离的大将军,他定会护着这天下的百姓。可,高离早已变了。
花鸿钧摆阵谋害了迟家一族数百人之后,他早就不已高离人自称了。
他,并不是所谓高离的大将。
他,是被灭了族的迟家的迟邪。
垂下眼帘,松开扶着夏将军的手,深深的看了一眼不远处雄伟壮观富丽堂皇的养心殿,迟邪低下头掩盖住他嘴边微勾起来的唇角。
天,要乱了,高离将不再能称为高离。
得到他的誓言的夏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环视四周一圈后,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他威风凛凛,步伐矫健的大步往行宫走去,像是一头刚打了个顿醒来的雄狮归巢一般。
这一次,没有人再能从他的背影里感觉出他有一丝一毫的衰老病弱,他还是那个风雨中来刀光剑影中去的将军,还是高离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在场的人终于明白了,他为何要在先皇头七还没过的时候就邀迟邪来切磋武艺了,原来沛公之意不在酒,在于迟邪这个人。
这般想着,在场的大臣们看向迟邪的目光又是一变。不但武艺高强,还是一个强有力的人,若是招揽到他,那主子的大计必定会胜券在握吧。
一时之间,众人看向迟邪的目光比往常还要带上二分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