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停顿了一下的那一刻,独孤隐就已经大概的猜出了她的想法了。他微垂着眼,摊在半空中的那只手手指动了动,但仍旧是坚持不动的摊在半空中,上面的剑穗自此至终就没有变动过一下。
“姑娘,你还是收下的好。独孤有预感,你会有用到在下的那一天的。”话音刚落,他的眼皮就一下子的抬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看着魏清欢,里面满满的都是架定。
他这信心十足的语气,架定的表情,看得魏清欢不由得再一次的蹙着眉头。她站起来,走到窗台前,倚着窗棂看向他,不温不火的道,“独孤兄为何会这么架定小妹将来必定会有求于你?为何小妹自己都还不能知道的未来,独孤兄你会知道?不知,独孤兄能否给小妹一个解释?”
她说的语气是不紧不慢的,倚着窗台的动作是散漫的,手指甚至是很有闲心的敲点着,整个人都散发着温和的意味。但她口里每说出一句话来,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就增添一分。
这是独孤隐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魏清欢。他发现此刻的她周身都散发着一种魅人的力量,一束金光打在她身上,让夜幕降临前的她如同明珠一般的耀眼。
这,才符合他心中的皇后人选。
独孤隐的心在这一刻跳漏了一拍,他双眼紧紧的盯着她看,手又行前伸了一下,浅笑着说道,“天机不可泄露,独孤只能言尽于此。”
天机,不可泄露……
呵。
斜勾着唇,魏清欢眨了眨眼睛,若有若无的轻呵了声,伸出手,捏起那工艺不凡的剑穗,在空中扬了扬,笑问,“那,这护身符能得来你几次的避护?一次?三次?无数次?这卖买你做得真是亏本。”
一手背在身后。
独孤隐深深的看了一眼她,道,“你若想,我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魏清欢就笑着的打断了他。她倚着窗台,笑意盎然的看向他。
轻笑着道,“三次吧。三生三世只需许三次即可,这个数字甚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按耐着内心翻滚的各种心思,独孤隐垂下眼帘,沉声应了一声,“好。”
这一声落下后,两人皆沉默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窗外别处的风景。
好一会儿后,独孤隐转身目光深沉又带着几分浅浅的忧看向她,“姑娘,在下得走了。你,保重。”
许是被他的语气和他所营造出来的氛围所感染了,魏清欢心头也染上了几分离别故人的忧愁来。她郑重的点了点头,曼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就此要别离了,小女子在这期望着他日再见君时,望君已是一生无忧。”
“独孤兄,好走。”
大概是觉得她想得太过单纯美好了,独孤隐突然的对她露出了一个明媚而阳光的笑容。星星点点的浅光汇聚于他眼中,桃花眼微微上翘着眼尾,刹时让清冷的他变得妖治艳丽了起来,正应了人面桃花相映红这一句,美得有点让人心惊,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打破这美景。
魏清欢被他这一笑容晃花了眼,心中不断的呢喃着:北国有佳人,唯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三国。
然,她心中的“三国”二字才刚落下,独孤隐就转身离开了。脚轻轻的在地上一踩,他整个人就飘飘然的落到了枝桠上,再一点,人就飞出了她的院落,只余下她眼中那双汇集璀璨的星光的双眼、妖治又明媚的笑颜和他在空中翻飞的红色衣袍。
待魏清欢反应过来时,他已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走远了。
正在此时,十七不知从何而来的来到了她面前,半躬着身对她行礼作揖,“十七无能,初时并不知他人已来到小姐的院中,待发现他时,十七却又被其点穴定住了。十七护主不当,请小姐责罚。”
魏清欢望着突如其来的十七,心里有点懵。据她所知,十七是迟邪的贴身暗卫。此,不是应该在宫中护着他的吗,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这般想着,她也这般问了,“你为何不呆在迟邪身边护着他?”
想像中的责罚并没有如期到来,而是迎来了当头一问,十七被问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将实情一一道来了,“京中将乱,主子让属下过来护卫小姐。”
又是一个说京城欲乱的人,魏清欢捏了捏手中的剑穗,垂下眼帘,沉吟片刻后,道,“独孤兄的武功比之迟邪,如何?谁胜谁负?”
她这般大跳跃的思维,十七有点跟不上,他愣了几下后,才低头沉思。在心中将两人的武力值一一对比了几遍后,他无奈的发现他并不知道这两人谁能稳胜一方。
然,他对自家主子却很是有把握。即使是最后只是险胜,那也是胜。
于是,十七就这般回了她的话,“若无意外,主子胜。”只是胜得有点艰难。
这般想着,他黝黑的脸也泛起了一丝红来。他这算不算是夸大其词?明知事实并不如他想的那般,却为了给主子在小姐心中营造出一个无所不能的形象,将主子往神话里编辑去了。
具因为他说得诚恳,魏清欢真的相信了他的话,轻松愉悦的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说完,她转身回房中去了,只是脚步却并不如她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每一步都迈得很沉重。
连他最为近身的暗卫都送到了她身边了,只怕是京中变故太大了,他也无法保证自己是否掌控大局,并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个念头一生,魏清欢心中就更是沉闷了起来。
现如今,她亦只有选择和他从军这一条路了。
只是,以她这一身娇生惯养出来娇身贵肉,只怕是在军中呆不够一旬就会被那里的生活所逼迫得要离营了。
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上面软绵绵的如同是上等的棉絮一般,没有一点韧劲,魏清欢不由得更是纳闷了。这让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哦。
自出生以来,她就是家中娇养的千金明珠,那里会有人舍得让她去洗衣煮饭打扫屋子的。
可,从军带了女眷已经让人落了迟邪的口实了,她若是再带上两个婢女去,都不知军营中人会如何想迟邪了。
这样一来,她就只能亲力亲为了。
想想在京都君权不稳之前,她都得呆在军营中,自已洗手作羹汤。
纤纤玉手自此以后就变成了一双粗婆子的大蒲手,魏清欢心中就又是一降纳闷。
她踢掉鞋,身子往床上一扑,整个人都摔入了棉被中。蹭着凉丝丝的软绵绵的被子,她心中仍旧是不好过。那样的日子,她从没见过,又该是如何去做?
想着想着,她突然间想起了,从军之后,迟邪的一切衣食住行都要经过她的手,她嘴角就不由得扬起了一抹笑容来。心中突然的泛起一阵暖意与甜蜜,为两人张罗着如何过日子……
想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
魏清欢这边甜蜜蜜的,迟邪心里却不好受了。
已成为了冀亲王的花长康在守灵事发现他不见了,就命人去寻他。
待他从府中归来时,第一时间的就被人告知冀亲王来请。
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每一个人都心怀叵测之下,冀亲王于众目睽睽之下请了迟大将军前去一见,这不是明摆着的误导众人让他们误以为他是冀亲王的人吗?
刚被小东西主动放手的举动弄得心情郁闷的迟邪,再一听着耳边那些声音不高却也能让周围的人全都听清楚的议论声,心情更差了。
“真是没想到,迟将军居然也是冀亲王的拥趸。”
这是冀亲王拥趸的惊讶声。
“连迟将军都能招顺,真是没想到冀亲王有这么大的能力。”
这是恭亲王拥趸的轻嘲声。
“连迟将军都表态了,你说我要不要也……”这是中立派弱弱的问话声。
一路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来到了冀亲王所在的侧殿,迟邪双手往前一合给他作了一揖后,就沉默不语的退至一旁了。
花长康也不在意迟邪这般沉闷的态度,他端端正正的站在桌边,一手挽袖,一手执笔的在抄写着往世经。
直至一篇往世经被抄誉一遍过后,放下笔,看着上面铁笔银勾,游蛇走龙的字,他嘴角轻扬起了一丝弧度,似是对这字还满意的点了下头,道,“听说迟将军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幅好画。”
说完,他转过身来,面向迟邪,笑道,“今日正好遇上了,不如迟将军就指点下本王吧。”
他不容置喙的语气逐渐的加重,嘴边的笑容也渐渐的扩大,“不知,本王这字可还看得过眼?”
迟邪待他将所有的话都说完后,才看着他,沉稳得不似被人夸赞着的开口道,“臣之一字只是无趣的时候拿来打发时间罢了,那能称得上一手好字,亲王妙赞了。”
“亲王师出有名,而臣却是自己耍着玩的,一手拙字那能说得上指点亲王。”
花长康摇了摇头,满脸不赞同自扁身价的道,“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将军之字在高离已是有市无价,千金难买心头好的好物了,何来的拙字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