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有吃的,魏清欢眼睛顿时亮了。抓住梦瑶的手,眼冒星星的看着她,深情款款的道,“还是你懂我的心。”
梦瑶被她逗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冷眼扫了一眼她,抽回自己的手,从桌上果盘里拿了个成年女子拳头大的蜜桃,用帕子使劲擦了擦,待上面的绒毛擦去了大半,就塞到她手上,“房里没用刀具,凑合着吃点吧。”
饿了大半天。
有吃的那还会挑,魏清欢眉开眼笑的道谢,接了过来。也不讲究,捧着蜜桃,咔嚓咔嚓的就吃了起来,吃得汁水四溢,蜜汁横流,沾得朱唇发亮,嫩嘟嘟的。
梦瑶见怪不怪,拿出一条新帕子给她擦拭着流下的果汁,免得弄脏了喜服——这举动是近几个月里培养出来的,魏大小姐苦夏,什么也不能沾,一众人强逼着她用餐吃相自是难看了点,为了不给仆人们多添活计,她便培养出了给她收拾残局的习惯来了。
啃了半个,终于填了下肚,她这才放慢速度,“瑶姐你也出去饮酒吧,有青宁栀子在这伺候我就可以了。”
恰好青宁提着食盒回来,梦瑶便放心的离开了,出门前还叮嘱青宁看着点、别让她乱来。
见青宁摆出的热汤热菜。
魏清欢掉开蜜桃,拿起筷子撒欢的就吃了起来。
这边吃得欢乐,大厅外的宴席也是热闹非凡。
魏清源不断的起哄劝酒迟邪,一杯又一杯络绎不绝,自己吃得红光满面酒气上涌,迟邪面上却不见半点醉意,一双星眸仍是神彩奕奕,一片清明。
魏清源举着满樽的酒杯,双眸迷离的看着迟邪,脸上既是欢悦又是带“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失落——女将成他人妇。
“我将欢儿交给你了。”他郑重的举了举酒樽,仰头,一口干了杯中酒,杯底反转,以示诚意。
迟邪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也一口干了杯中酒,杯底反转。
已醉眼朦胧的魏清源见状,心中甚是满意,但仍然有一丝道不清说不明的难过。
连劝了三杯酒后,他拍了拍迟邪的肩,抬眼严肃的看着迟邪。
迟邪神色真挚,与他对视。
两人对视片刻后,纷纷扬唇笑了起来,有什么契约就此达成。
“恭喜新郎官喜结良缘。”一虎背熊腰的汉子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捏着酒樽,满面红光的从两人前方走过来。
迟邪对魏清源点点头,笑着和汉子推杯换盏了。
婚宴一摆便是一日,掌灯时分迟邪仍然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管家面挂笑意的和众人打招呼,边快走到迟邪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主子,宫里来人催你入宫了。”
迟邪眉头一蹙,随之又松了开来,和身侧的人致歉后,带着管家匆匆离开了宴席。
甫一离开众人的视线,迟邪的眼神就冷了下来,面若寒霜,“你去准备马车,若是有人问起,便说匈奴突击,我迎战去了。”
“夫人那……”迟邪眼中闪过一抹歉意。
“夫人若问,你也这样说吧。”
有时候,什么也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
知道些许内情的管家闻言,动了动唇,看着迟邪欲语还休。但最终还没什么也没说,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了。
迟邪负手而立的站在原地,眸色深沉的看了眼皇宫所在的方向,面上神情莫测。
良久,他才敛起心神,恢复了在人前时的面貌,嘴角噙着浅笑的向主院走去。
一路上,他脚伐稳健,带着刚成为新郎官的风光霁月。直到一脚迈入了主院时,才稍变了脸色,但周围的人都以为他是迎娶了心悦之人开心的。
放缓呼吸,迟邪半敛着眼,看了眼精美绝伦的鞋尖,心中哂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还不是……
还不是被人左右着。
主院里大部分人都被打发去饮喜酒,沾喜气去了,只余几个一等婢女还守在院子里。守在门边的青宁眼尖的看到了款步前来的迟邪,笑着上前迎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说道,“恭喜爷,祝爷与夫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门内,早就听到了青宁提醒的魏清欢竖起耳朵,心扑通扑通的跳过不跳,既开心又紧张羞涩。
其他几个婢女紧随青宁之后,笑着说了祝贺的话。
迟邪笑着接受了她们的祝福,“你们守了一日了,也下去沾沾喜气吧。”
几人嘻嘻一笑,应声,福身行过礼后,退了下去。
门内,魏清欢听到这动静,俏脸羞红成熟了的樱桃,心如小鹿乱撞,交叠放在腿上的手紧张的绞在一起,乱成了麻花状。
她既期盼迟邪推门而入,又害怕他进门——大概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她有点怯场,怕接下来的事。
想起昨夜余大夫人说的那些闺房密话,她脸上更红了,手指越绞越紧,心跳得似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震得她耳膜发鸣。
迟邪理了理衣襟,整了整衣袖,提了一口气,昂首挺胸的上前,推开门,迈步,进入了房中。
蒙着红盖头的魏清欢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寸之地,突的听到这声开门声,心绷紧了起来,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的等着来人的到来。只是,那越跳起激烈的心却让她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看着凤冠霞帔的坐在床沿上等着自己的娇人儿,迟邪的心猝然一痛,是他……他辜负了她……
攥紧指节,他抿了下唇,眼中神色挣扎。他想负了天下人,只完成她的一切心愿,但爹娘临死前的泣血之言却犹在耳边,一下一下的叩着他的心神……
宁负天下意,愿赌一人心……
呵,终究只是……一场黄梁美梦。
垂眸掩去眼中的酸涩,他喉结微动,咽了下口中的涶液,重新扬起笑脸,上前握着玉如意掀起她的红盖头。
愿,你今后一切称心如意。
迟邪在心中默默的祝福着,边眸色温柔的看着慢慢显露真颜他新娘子。
扑通扑通……
两人的心跳由慢到快,慢慢的融为一体。
初为人妻的魏清欢顾不上其他,只娇羞的低垂着头,睫毛扑闪不断,却仍遮不住心中的羞涩之意。
掩去涩意,迟邪挥退了媒婆后,眸色温柔的上前,抚上她的脸,哑着嗓子,夸赞道,“今日你真美。”
魏清欢被夸得更羞了,既开心又别扭的睨了一眼他,又快速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他脉脉含情的双眸,面上艳如桃李。
迟邪对她一笑,返身,斟了两杯交杯酒回来,与她合巹而饮。
合巹而醑,喜结连理。
良辰美景在眼前,春宵一刻值千金。
缠绵过后,夜色已深。
迟邪唰的睁开眼睛,动作轻柔的放开睡熟了的佳人,起身,穿衣,出门而去。
被使者一催再催的管家被催得无可奈何,只得候在院子外等着迟邪出来。一见到迟邪,他忙躬身行礼,“主子。”
迟邪微颔了下首,越过他,步履不停的向外走去。
经过门房时,他扫了眼急不可耐的宫中来使,语气冷淡的道,“走吧。”
来使不敢置留,点头哈腰的上前,想扶迟邪上马,被躲开了,也不敢催。
入宫时,已是夜深人静、月上中天,离子时也不过只差半个时辰了。
但宫中仍然是灯火通明,宛若白日。
“附马爷到——”
一声传一声,从宫门传到了公主院门前才停了下来。
殿中,一袭大红嫁衣的花如是听闻待女的通传后,猝的笑了起来,灿若星辰。
她终于等来了他了。
门外,迟邪被宫女拉去重新换上了一身新郎官袍,镶金边的大红袍子衬得他更凤表龙姿,可他面上眼中皆无一丝新婚燕尔的喜悦,脸色冷若冰霜,一双黑眸更是宛若寒潭,寒气逼人。
身穿正红宫装的太后在高堂上正襟危坐,花如是与迟邪在宫侍的引领下来到了她面前,给她行礼拜堂。
看着新郎新娘皆对她行礼,太后满意的一笑。虽是万事从简、新郎官也故意拖延了时间,但能让安康嫁给她心悦之人,她便不多加计较了。
“送入洞房。”
语落,迟邪与花如是被引入了公主闺房中去。
观礼的人只有几位皇家之人,所以酒宴和闹洞房等也都被取消了,拜完堂,众人便也散了。
一入新房里,迟邪便松开了牵着的红绳,冷着脸走到桌边静坐,盖头没掀、合巹酒不喝,一副概不合作的模样。
早在迟邪松开红绳时,花如是就明白了他的态度。她坐在床沿上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也不焦急,只微垂着头,双手交叠置于腿上,仪态端庄,举止娴雅,半点也不见被新郎官不喜欢的骑虎难下。
屋内,一时沉默了下来。
侍女们面面相觑,她们都知道今日这场婚事办得荒唐,但却又没胆劝上一句。沉默了片刻后,一个看起来比较年长的宫女拿着玉如意走过来,小声劝说道,“附马爷,该掀盖头了。”
迟邪似无所觉,给自己斟了杯酒,自斟自饮。
宫女绷紧头皮,又重说了一回。迟邪仍旧没理会她。
攥紧指骨,花如是盖头下的唇紧抿成线,带着点屈辱的滋味。她半垂着眼,道,“你们都退下吧。”
自古帝皇家的阴私是见不得光的。
宫女们那敢再呆下去,忙匆匆行礼,退出了门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