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有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自迟邪回京代魏清欢认了义亲后,管家就开始着手准备成亲一事了。至今一个多月,除了迎亲这一步还尚在准备中外,其余的都已在主子爷的期盼与魏清源的有意刁难下安然无恙的走完了程序,只待吉日到来。
七月流火,沉闷寂寂。
酷暑难耐,但那一池或含苞欲放或璀璨怒放不蔓不枝的荷花却让人流连忘返,愿顶着炎炎夏日出门来游玩欣赏。
曲曲折折的回廊尽头,身穿一袭浅粉色清凉薄纱裙的魏清欢坐在凉亭间,一手托着下巴,一手随意又松散的拨弄着池边一株开得艳丽靡红的重莲。她眼神迷离,似是专注的看着手中被辣手摧花的莲花,却又似是透过这一池莲花看着别处。
在她身后,摇着扇子给她扇着风的栀子憨憨的说着些小道消息来想逗她一乐,可她早已神游于千里之外,左耳进右耳出,半个字也没听进耳里,只慵懒的自顾自玩,全然不顾栀子一心彩娱乐主。
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自家小姐乐上一乐回应一下她,栀子心下委屈极了。看着仍被不思蜀的小姐,她扁了扁嘴,长出一口气,终是气难平的消声噤音了,只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风呼呼的刮起阵阵凉风。
风刮得黑发乱飞,迷了眼,扰乱了视线,魏清欢终于回过了神来。将在空中浮动的发挽到耳后,她好笑的看了鼓着脸气呼呼的摇着扇子的栀子一眼,佯作才发现一般惊呼一声,义愤填膺的问道,“唉呀,谁惹着我们栀子了?告诉小姐,小姐替你出气去。”
因为魏清欢一向不主张体罚下人。所以栀子的牌气也被宠出了一点来,敢直面怼主子了。只见她双颊一鼓,啪的一声收起了折扇,小女儿家娇态尽露的瞪圆双眼扫了眼魏清欢,半真半假的指责着道,“大热天时的,奴婢一心一意的哄你开心,你却理都不理奴一眼,这让奴心中很是意难平!”
“辜负了你的好意,是我的不是。”魏清欢笑着牵过栀子的手,欲拉她在身侧坐下。
栀子就算是被宠得气性大了敢说主子坏话了,但心中仍旧是以主为尊,那敢和她同起同坐,略略挣扎了下,见挣脱不了,只好顺着她的力度半蹲了下来,嘴上边得理不饶人的揶揄着说,“小姐可别折煞奴婢,这让将军知道就不得了了。”
一听到她提起某人,魏清欢脸上的笑意就浅淡了些。自她搬入这座新邸后,就甚少有机会见到迟邪了,至今只见了三次面——即使是婚事将近,他忙得很,可,突然就分离、疏远,她……一点也不习惯。
魏清欢松开栀子的手,攥着帕子,低头抿唇一笑,转过头,目光幽幽的看向远方,一副不愿再多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栀子见她这样,心下大呼槽糕,心急如焚的想要哄回她,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看着一脸淡漠的主子,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摇着扇给主子纳凉——她怕多说多错。
不多久,领命去拿红豆刨冰的青宁拎着食盒回来时就见主仆二人静默无声的相处着,且栀子脸上还一脸的焦虑不安。
眼尾扫到向凉亭走来的青宁,栀子眼前一亮,手中动作不变,嘴唇翕动,无声的招呼青宁快点走,过来给她解围。
青宁看了眼她,又看了眼神不守舍的小姐,心下当即明了——栀子又好心办坏事了。她脚下生风,健步如飞的快步走到了凉亭里,打开食盒,将冰冰凉的刨冰给拿出,放到了石桌上,边笑语嫣然的提醒道,“小姐,刨冰拿来了,吃点降降温吧。”
装着碎冰保温的食盒一打开,凉亭里就生起一阵凉丝丝的风,热气一下子就降了好几低。
一向不耐暑气,苦夏的魏清欢只觉得周身一凉,回眸看向桌上那碗点缀着几粒小巧的剥皮荔枝的红豆刨冰。
白生生的瓷碗上,红的红,白的白,互不相容,却又相衬得彼此越发的魅惑,再加之被氤氲冒着的冷气蒸得沁出点点水珠的白嫩荔枝,每一眼都是诱惑,让人食指大动,恨不得上前舔走那点点水珠,将其吞入腹中。
魏清欢苦夏但又不能多沾凉气的东西,刨冰这类食物一向被限制得严严实实的,逢三逢七才能沾上一碗半碗,此时一见到这碗冒尖的红豆刨冰,顿时再也顾不上去悲伤秋月了,久不能见迟邪的伤怀顿时灰飞烟灭。
“还是青宁你懂我。”赞了一句,她便急色的接过青宁递过来的勺子,泛着水光的杏眼沾在碗上拨不出来,手上一大勺一大勺的盛着刨冰往嘴里送。
冰凉冰凉的刨冰混着红豆的甜糯在口里融开,魏清欢幸福的眯了眯眼,像猫咪吃到了心爱的小鱼干一般的咕噜了一声,又接着舀了一大勺。
接连吃了好几口,满足了的她看着下了一小半的碗,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下,笑眯眯的看向青宁,夸大其词的又赞了青宁一句,“青宁你真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青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是奴婢的份内之事,小姐莫折煞奴婢了。”
见青宁没有上当许下诺言,魏清欢眼珠子转得更快了,她挖空心思的苦想办法让青宁再给她多来一些刨冰。
嘴里的刨冰不知不觉间便融化了,滑入胃中,她仍然在想着。
直到碗中刨冰快见底了也还是没想出一个好法子来,她破罐子破摔,大言不惭的直言道,“才刚尝出味来就没了,下次让厨房给我多盛点。”
青宁嘴角抽搐了下……果然。
心中虽是哭笑不得,但面上仍旧是笑容依旧,青宁轻点着点,恭敬的应下了,“好的,奴下次会叮嘱厨房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魏清欢便不再多花心思在她身上了。她看着只是剩下几粒沁着水珠的荔枝,心下怅然若失,一碗实在是太少了。
即使心中万般不舍,但最终还是吃完了,只余嘴中浅浅的凉甜。
是夜,华灯初上,府中灯火莹莹,仆人来来往往,忙碌个不停。
主院,侧躲在床上的魏清欢脸色苍白的蹙着眉,冷汗如雨下,她捂着肚子,痛得旁人看得焦心不己。
拿着帕子不停的给她拭着汗的青宁紧蹙着眉,焦躁不安的问着刚把完脉的老大夫,“大夫,我家小姐身子怎样?”
被急召而来的老大夫慢条斯理的收好脉枕,不疾不徐又精练简洁的道,“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寒气入体,引起宫寒,葵水早到而腹绞痛罢了,只需食一碗姜枣红茶便可。”
痛得死去活来的魏清欢:“……”
一碗刨冰引发的血案……
窘迫不己的魏清欢红着耳根子,自以为悄悄咪咪的向下挪,边扯着被子想要盖住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因为贪嘴而请大夫来看病,最后却发现是葵水惹的祸,这黑历史说出去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越想越羞,越想越窘,涨红了脸的魏清欢恨不得马上就找条缝钻进去。
青宁见自家主子羞得不愿见人了,很有眼色的请老大夫出去,边让人去准备姜枣红茶。
老大夫一出门,魏清欢就一个也不留的挥退众人,一把掀起被子盖过头,缩成一团的暗恨——悔不当初!
让你贪凉,让你贪,大夫都请来了!
等下迟邪来了,她还不得被笑死?!啊啊啊啊,要命!
狠狠地敲了下床,魏清欢红着眼,咬牙切齿的咬着被角磨牙,边在心中讨伐午时的自己。
良久,直到闷出满头大汗了,她才掀开被子,起身去屏风后换下身上被汗水沾污了的衣裳,顺便擦了擦身子。
撩着埋在衣间的发出来时,她听到了开门声,头也不回的道,“姜茶放在桌上,凉了我再喝。”
来人没应声,但托盘落在桌上的声音是结结实实的响了,让人不疑有他。魏清欢也没有生起一丝疑惑来,她坐在梳妆镜前,拿着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着换衣裳时弄乱了的发。
因太后一言威胁而动摇了本心决定疏远于她,却又因听闻她病复而匆匆赶来的迟邪看着悠然自得得一点也不似病了的人儿,眼神阴晦,目光幽幽。他慢步向她走去。
练家子的他行起来时,步伐轻得常人察觉不到,魏清欢仍然在那顺着秀发,直到他入了镜中,她才知道来人是他。
小别胜新婚,久不见他踪影的魏清欢当即乐了起来,刚才的纠结全不见踪影了。她眉眼弯弯,笑魇如花的回眸看向他,似是春花绽放,秋水长天。
回眸一笑百媚生,迟邪被她晃得一时迷了眼,他扬唇,回以一笑,接过了她手中的木梳,替她梳起了发来。
黑亮顺滑的发从指间溜过,迟邪生疏又一板一眼的替她挽好了发后,牵起她的手,走到桌边,将人按坐在椅子上,端起姜茶递到她嘴,不容置喙的道,“饮了。”
冷淡得不带一丝感情的话终是让魏清欢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想起了她贪嘴吃坏肚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