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义亲那日,迟府盛邀众人前来见证,车来客往,香车宝马载着人带着礼绕着迟府大门一圈一圈的转,唱礼的小厮三不五时的就要换一个替换的,客似云来。
梳着俏丽元宝髻的魏清欢一身轻便粉衣更衬得她俏艳非凡,款款前行间香风摇曳,衣角翩跹,似是朵粉嫩嫩含苞欲放的荷花花骨朵儿,虽是清涩,却又有让人眼前一亮、挪不开目光的娇艳。
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杨柳细腰赛笔管,说话燕语莺声——说的就是此刻的她。
迟邪眸中深处噙着浅浅温情的看着她与一众千金们谈笑风生,边一心二用的与别人寒暄着。
日头渐渐升高,吉时已到。
“老爷,吉时已到。”管家提醒道。
“去请余老封君和魏公子。”迟邪轻颔了下首,向正和余家千金说笑的魏清欢走过去。
看着走近的男人,魏清欢停下话来,注视着他,嫣然一笑,“可是时辰已到?”
“是。”迟邪上前一步,走到离她一尺远时才停下脚步,“吉时已到,我们一起过去吧。”
两人笑着应了,三人缓步向正厅走去。
正厅中,身穿暗红色宫袍的余老封君笑容可掬的端坐在主位之上,余老大余忠和其夫人亦是一身正装的站在老封君身后,面上皆是满面红光,可见这一家子人对这次结义亲之事的慎重与满意。
魏清欢兄妹俩一前一后进入厅中时,特邀的全福婆婆便开始唱礼了。在她的指挥下,众人的见证中,魏氏兄妹认下了余家这一门亲——认余老封君为祖母。
给余老封君叩头拜礼、改口后,全福婆婆笑皱了一张脸,欢欢喜喜的喊道,“礼成——”
话音落地,被迟邪特意邀来观礼的宾客们忙出言恭维,“恭喜贺喜老封君膝下漆孙。”
“同喜同乐。”
“贺喜余将军又添一千金。”
“……”
一轮互相恭维过后,众人入席。
酒过三巡时,一位玉面师生打扮的男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红着脸,眼神迷离的一口干了杯中酒,站起来,脸色忿忿的大声囔囔着,“长公主一片钟心,迟将军你怎可为了他国女子负了长公主?!长公主绝色无双惊才绝艳,那是她一介他国民女可比的?!”
这般的逆天大话,顿时惊愣住了临近的一众人,席间一时间鸦雀无声,纷纷转头看向男人,想要一探究竟是谁这般胆大包天在主人宴席上说主人家的不是。
与他同桌的人大惊,忙捂着男子的脸,硬压着他的肩将人压回到座位上,边讪笑着对众人解释,“他喝多上头了,在发酒疯呢。诸位有怪莫怪啊。”
场上的人都是人精,不过是一眼就又转回过头来,与桌间众人推杯换盏,再度言笑晏晏起来,似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同桌稍稍松了一口气,手下的力度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些许,让男子有机可乘,趁机挣脱了开他的手,再度糊言乱语了起来。
“谁说我喝多了在发酒疯啊?我说的都是心里话,难道她小小的一个他国之女真比得上当今长公主?!可笑!简直就是在说笑!”男子挥开同桌的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最后就差大吼一声以表达他的不满之情了。
与他同桌的皆是脸色铁青,拉他不是不拉他又不是,但若是放任他再说下去,只怕会被迟将军与余家迁怒。左思量右掂量,最后还是决定先行离席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脚府抹油的溜走了,留下还在骂骂咧咧的男子。
守在席上照看的小厮见事情有越闹越大之势,三步作两步的小跑去通知管家,让他来处理这事了。另外几个小厮面面相觑后,一个长得清秀却体格精壮的小厮上前来阻止男子,想将他扶下去别再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迟将的脸面,“公子,府上正办喜事,请公子……”
没了同桌之人的约束,男子又狠狠地灌了一杯酒,不耐烦的挥开小厮要扶他的手,接着大骂,“不过是一介民女,还是魏国人,怎配得上与长公主争抢?怎么就不能说了?!荒唐、可笑!岂可修?!”
在场的众人听得尴尬,但又不好学他桌间的人那样先行溜走——若先离席了,岂不是在说他们心虚了?
很快,管家就带在先前那小厮的带领下,带着四个小厮赶过来了,一眼就看到了那桌仅剩一个醉汉在发酒疯骂他家小姐的人,他脸色阴沉的挥了挥手,“去,这位客人喝醉了,你们带他去厢房歇息歇息。”
两个小厮面无表情的快步上前,看似轻柔实侧动作粗鲁,掐着男子的双手,强横的将人往外拖,敢骂他家小姐,活得不耐烦了!
其余的人多是看出了小厮的小动作,但也不敢多言,毕竟男子有错在先,还骂的是主人家的未婚妻,落了迟余两家的面子,小厮们替主子出点恶气不为过,不为过。
“这位公子喝醉了,打扰了各位的雅兴了,实在是我做管家的梳勿,对不住了各位,小的在这陪罪了。”见人被拖下去了,管家笑吟吟的看向众人,“阿贵去酒库拿几坛六十年的状元红过来。”
同他禀告有人闹事,名为阿贵的小厮应声,快步离开,去酒库拿酒去了。
深窖了六十年的状元红即使是在大户人家中也不常有,管家拿它来赔罪可谓是极有诚意了,于是众人忙不迭的说这事与他无关,不是他的过错。
几番推搡下,小厮已领着带着酒回来了。管家上前,开了一坛,立刻酒香四溢,满园芬香,诱得爱酒之人双眼冒光,上前讨酒喝了。
在无关自己的事里,人都是偏向自己的,见状,也不再提刚才的事了,拿起杯,斛筹交杯、推杯换盏起来了。
宴席分三等,一为门外的流水席,谁人都能吃上一口热汤热饭:二便是这桌间不甚与主人家有关情、地位也不高的来往人士:三是有身份有地位,与迟邪等人位于同一阶层上的人或是亲朋。
所以,此间闹腾没有能传入贵客耳中。候仍是有人知了此事。
才刚与魏氏兄妹俩结了义亲,就有人在宴上闹事,打他脸!才刚喜得爱妹的余大公子余若臻气得脸色铁青,攥着拳头,骨头噼里啪啦的响,听着就让人瘆得慌。
坐在他身侧的魏清源听了这动静,转头一看,见他黑着脸,面目狰狞,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心下十分好奇他为何变脸得这般快,便问,“大哥,何事惹到你了?”
余楠撇了他一眼,用冷若冰霜的语气道,“有个不长眼的在败坏妹妹的名声。”
因余家五脉无女,所以魏清源知道他口中的妹妹正是他妹妹魏清欢,当刻,便也黑下了脸,语气阴森森的问道,“可知人在哪?”
敢欺负到我妹妹头上,真是不长眼!
不揍得你爹娘都认不出,我的名字倒着来!
余楠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在想着什么,虽然他自己也有这个打算,但却还是出言劝他,“别冲动,今日可是你我两家的大喜日子,不宜见血。”
……好凶残!魏清源缩了缩肩,退回原位,不敢再去招惹他了。
管家将闹事者安排妥后,就将这事禀知了迟邪知。他听完后,不怒反笑,只不见眸中一片阴森,不见一丝笑意。
“代我好好招待他。”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招待二字,他咬得特别重。
闻弦知雅意,侍候他十几年的管家自是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嘴角微翘,点头应道,“是,属下定会让他宾至如归的。”
“去吧。”顿了顿,迟邪又追加了一句,“这事就别再让它扩散了。”
“属下明白。”管家浅浅的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迟邪往东方看向,目光深邃如海,幽深又阴晦。
总是在他高兴之时来捣乱,真是让人不高兴呢……
远处的皇宫内,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年轻女子忽的打了个寒颤她拢了拢披纱,接着漫步于花间,手下不时的捋下一朵鲜艳娇嫩的花朵,一丝丝一缕缕的花汁染红了她的手,她也似宛若未觉般接着辣手摧花。
坠在她身后五步远的宫婢们皆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不言不语的紧跟着她。
脚步声轻若其微,只余她折花时枝桠似是不舍又似是怨恨的发出的一声声“咔嚓”声。
自结义亲一事后,京城中就流传起了当今皇太后赐婚于长公主与迟大将军两人,京中百姓无一不觉得诧异与惊讶。
迟将军早已有未婚妻,且前两日还替其认了一门外亲保她无忧,今日就流传起了长公主要下嫁给迟大将军,这是……要两女侍一夫吗?
长公主可真大度。
街谈巷议众说纷纭,好不热闹,但事情真假却无一人去探究,他们只图一个乐呵,看一下热闹便可。
然,余家众人却受不了这谣言了,老封君遣了与他们同辈的老大公子找上门来,去迟邪讨个说法。他们才刚认下魏氏兄妹不过两日就出了这一幺鹅子来,这简直就是在打余家的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