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曼宁走后,魏清欢便没再和迟邪惹小别扭了,征得巴雅尔脱里的同意,一行人不再在街道上多留,穿过人群来到了客似云来的聚庆楼中。
在临窗雅间坐定没多久,就听楼下传来一阵暄哗,且有越说越激烈之势。
魏清欢对楼下那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夸夸其谈的将自己的作品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只为博一美名的事不是很感兴趣,听到这动静后,她眼前一亮,抓起一把瓜子走到窗台处,眺望着下方,边慢慢的剥着瓜子,边竖起耳朵窥听门外的热闹。
“你们店怎么做事的?这样的恶棍也给放进来,冲撞了我家小姐不单止,还想强抢民女!去,让你们主事的上来!”青衣丫鬟打扮的圆脸丫鬟眉头紧蹙、气焰嚣张的责骂这小二哥。说得他唯唯诺诺,连连道歉称不是的。
一旁披着狐皮大氅被她指桑骂槐的少年。
公子哥儿见小二哥急得满头大汗,挑头一挑,唰的打开了折扇,边扇着风边轻佻的晲了眼被丫鬟护在身后的女子,似笑非笑的道:“你这丫头片子嘴倒挺利的啊。”顿了顿,他话音一转,嫌弃的侧过头,“出门包着个面纱的不是癞蛤蟆就是丑八怪,小爷犯得着去抢连一个脸都不敢露的人吗?”
这尖酸刻薄的话、轻视的态度无一不将久被人恭维着青衣丫鬟气得满脸通红。
怒目圆睁的瞪着他,“大胆!你可我家主子是谁!”
被她护在身后的华衣女子见她被气得口不择言,眉头轻蹙,“楚红,休得无礼。”
她语气淡然、温柔,却自带着一股子上位者的强势,身为她的心腹丫鬟,楚红自是听出了她话中的警告,再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就将自家主子的身份给暴露了出来。她们可是偷偷溜出宫来的!
楚红神色一敛,忙退至女子身后,“是。”
华衣女子对着公子哥轻颔了下首,转头对小二哥道:“带我们去雅间。”
她想息事宁人,但正值少年轻狂时期的公子哥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了她主仆俩。“啪”的一声收了扇子,横拦在小二哥面前,横眉冷对,“怎么,这事情就这么了了?”
“打小长辈就教我要懂规矩。明明是你先撞到的我,又恶人先告状,现在——”他双手抱胸,扇柄一下一下的点着下巴,斜眼笑道,“看小姐的衣着打扮怕是出生不凡吧,家中长辈没有教过你知错要改这规矩?”
华衣女子还没说话,丫鬟就忍不住的出言围护了。
“莫要欺人太甚!”殿下何事受过这样的污蔑?
“呵,我就欺负你们,怎么了?既然做了就不怕别人说。”
华衣女子并没有如他的愿被激怒,将事情闹大。她仍然波澜不惊,语气淡然的道,“公子,是小女管教无方,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你见谅一二。”边说边给身侧的丫鬟使了个眼神,让她道歉。
因她积威甚重,楚红即使是心中还有怒也不敢逆她的意。抿着唇,愤然的眼了公子哥一眼后,压着怒气,屈身,语气生硬的同他道歉:“是奴过于激动错怪了公子,抱歉。”
“啧!”公子哥儿见状,肩头一耷拉,无甚兴志的将扇子插回腰间,带着仆人扬长而去了。
这厢,雅间里的魏清欢也觉得甚是无趣,一口将手中剥好的瓜仁儿给吃了,拍了拍,转头对同她一起围观这事宜的巴雅尔脱里道:“若是你以后也遇上像这主仆两的人,有多远就离她们多远知道不?”
习惯了草原上直来直往的巴雅尔脱里还没习惯中原的迂回曲折,一脸懵懂的看着她。
“为甚?”
魏清欢沉吟片刻后,望着他深邃如海的蓝色双眸,一本正经的道,“红颜祸水知道不?她们就是了。”
“知道,明白。”巴雅尔脱里言听计从的点着头。
一听此对话,迟邪就知道小东西这是无聊得想找乐子了,忙出言转移她的注意力,“欢儿,过来看看这画画得怎样。这画画风多变,却又融和得浑然天成,值得一览。”
他甚是知她的喜好,一听这话,魏清欢双眸一亮,快步走到他身侧,“好。”
门外,正从这经过的华衣女子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脚步一顿,侧头问小二哥:“这雅间中的人可是迟将军?”
因刚才的事,小二哥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主仆两。闻言,忙应声道。
“正是。”
深谙自家主子对迟将军情意的。
楚红闻弦知雅意,上前轻敲着门,脆声的道:“我家小姐得知迟将军亦在此,前来一见,不知方便否?”
魏清欢听得直翻白眼,正经。
主子都到门前候着了,就算是不方便也得出来寒暄一二啊。
狠狠地刮了一眼拈花惹草的迟邪,她微鼓着脸的转头和其他人赏画了,并打定主意见过人后立马回府中去。
再不走,她怕又得多上几个情敌。
因为是从城郊粥铺直接来的聚庆楼,几人都没有带上下人过来,门外的人又指名要见他,迟邪只得一人去开门迎客。
开门,见到蒙着面纱的华衣女子,迟邪微蹙了下眉,略带惊讶的问道,“殿下怎的也来了?”
“怎么,我难道就不能来了?”华衣女子眉眼弯弯的笑了下,侧身从他与门缝间的隙穿入室内,“好歹我也是个正经主子,出门一趟又有何难。”
看到雅间内的魏清欢,她眼中一暗,嘴边的笑意浅淡了些。四处的看了下座位,她挑了个离众人较远的坐下,楚红很会来事的给她斟茶。
“早知迟大哥今日沐休,我便使人去邀你一起过来了。不过也没差,相遇不如偶遇,这样正正好。”说罢,花如是掀开面纱,浅笑安然的捧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被她无视的魏清欢额上青筋直跳,陪感无力。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还来了个手腔高超的,真真是麻烦事扎堆啊!
磨了磨牙,她皮笑肉不笑的先迟邪一步道,“原来长、公主殿下也对这文人墨客的书画感兴趣啊。”顿了顿,她斜了迟邪一眼,笑道,“那倒是和迟邪聊得来。我一向对这些无奈的很,你来可就好了,正好陪他说说趣,省得我扫了他的兴。”
她一副女主人作态让花如是很是不悦,但面上仍然是浅笑着,眼尾也不给她一个的看向迟邪,“迟大哥惊才绝艳学富五车,能让我在一旁听着便是众书生羡慕不己的了。”
“是啊,机会难得呢。”
两人你来我往,看似一派和谐,但话里话外都露着一股子杀气,被争抢着的迟邪听得甚是无奈。左是未婚妻,右是青梅,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那个也得罪不起。
且花如是的身份摆在这,他不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面子。
轻抿了下唇,他侧身过去,不管魏清源情不情愿生拉硬扯的和他攀谈了起来,且尽往天下大事上说,摆明的不想让他人插话。
魏清源很是苦不堪言,但为了自家妹妹,他硬着头皮的和他尴聊。
二女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了好片刻,见主角都不再关注她们了,觉得无趣,便也息声宁人,不再掐尖,各自安好。
魏清欢不喜欢花如是,即便她表现得再温良恭让,与迟邪相处时也紧守礼仪从不越界,但她就是不喜欢她。她静静的剥着瓜子品着茶,看着梦瑶听着巴雅尔脱里说他行商时遇上的趣事,时不时的插上一句说说自己在书中看来的见解。
左侧两人说着天下大事,右侧三人和谐得她插不入去,独自一人坐着的花如是显得特别的孤独,但她却没有茂茂然的插入人群中,也没有告辞离开,很是淡定的捧着清茶,自上而下的看着楼下热闹非凡的众人,悠然自得得很。
魏清欢每每看一眼,都觉得心烦意乱的。两刻钟过后,她见自家阿兄脸色难看没要忍不下去了,才放下瓜子,拿起帕子擦手,出言问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府去了?”
一向对书诗无爱却被人拉着说了小半晌的魏清源听闻此言,大喜,连连应道:“对对对,申时将至,合该是回府中去了。”说罢,便先行站起来,向外走去。
“回到府中也该是申时过半了,再小歇一会就是晚膳时间了,这可耽误不得。”
魏清欢对花如是微颔了下首,笑道,“我家阿兄一向是真性情,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长公主见谅。”说罢,她转头看向巴雅尔脱里,面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的和他辞别,将花如是晾在一旁。
他们可以随着性子来,迟邪却不可以,且他将她晾了这么久,再晾下去就显得刻意了。他看向花如是,隐晦的提醒道,“长公主,时辰不早了。”
花如是似是才有所觉一般,微叹一声,道,“是啊,时辰不早了。”她低头,勾唇一笑,站起来,“那安康便先回宫了。”
待迟邪点头示意之后,她领着丫鬟向外走去。走到门前,她回首,嫣然一笑,“迟大哥,今日我很开心。”说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