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宗从宫里出来,直接驱马回家,家里就老娘和郑太太在,这俩老太太每天就围着他打转,他出去这么多天,不知会怎么挂念他呢,得赶紧回去,让俩老太太稀罕一下。
张家自三年前就实际意义上的分了家,当然,对外依然是一家人,没有分户,共同进退,分的只是经济。
张昌宗书坊经营的不错,上交一半,留手里一半,基本用不到什么钱,攒了些后,与薛崇秀一起游说太平公主,合伙在长安、洛阳、扬州三地开货栈,张家不止脱贫,还踏上了富豪的行列,然后,分红的第一年,张昌宗给老娘拖回去一马车的铜钱!韦氏和当家的大嫂都快被吓傻了,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
等张昌宗说清楚,知晓那是他的分红后,两人开始兴奋了,偷偷摸摸地买了不少地,长安附近的,洛阳附近的都有,还有房子,长安城里的,洛阳城里的。可等第二年,张昌宗搬回更多的钱的时候,大嫂刘氏回过味儿来,主动向韦氏提出让几兄弟把经济账分开,各房立各房的。
大嫂刘氏不愧是韦氏选的宗妇,没什么大的见识,但是,有原则,持家公正。张氏多子,人口众多,除了最小的六郎张昌宗,五郎张易之也在满十六后娶了媳妇儿,为兄弟间长久的和睦计,韦氏犹豫了几天,终是同意的刘氏的提议,请了张梁客和张鲁客来见证,分家不分户。
张昌期是长子,要继承宗庙的,自然是按照时下的习俗,继承了大半家产。长安原先的院子便给了他。
张昌宗自己能挣钱,除了意思意思的要了个庄子,别的家产都没要,自己另外攒钱买房买地,别的全给了二哥、四哥和五哥。
韦氏在幼子张昌宗成家之前,她还得跟着张昌宗帮着操持家事,总不能让郑氏来操持。等张昌宗成家后,韦氏再归由张昌期奉养,可谓皆大欢喜。
张氏子弟在常年一百二十遍背书大法的摧残下,个个身体倍棒不说,读书也读得不错,唯一的遗憾是,大多没什么作诗的天分,写出来的诗大多差强人意。然科举重诗赋,无奈之下只好走了明经科的路子,倒是十个里能得中的竟然有七八个,剩下的两三个都是拎着棍子在屁股后面追也读不进去书的,那也就没办法了。
这么多年,在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有意照拂下,张家子弟们混地还不错,最精明的张昌仪谋了个外州的缺,跑南方做刺史去了,算是张氏家族除张梁客外,品级最高的人,当然,那也是在张昌宗没做羽林卫大将军之前的事儿。
张梁客从吏部调到了工部,荣升侍郎,迈入实权官员的行列。张鲁客去了卫尉寺,少卿之一;张洛客依旧在渭南镇着;张昌期接了长安县的县令一职,留守长安,张同休去了光禄寺,任主簿;张易之刚成了亲,在准备科举出仕。
文字辈的,全被张昌宗扔出去外放县令,凡是出仕的,都被张昌宗扔出去做县令去了,全从基层做起,积累经验,免得留在京里徒然虚耗时光,小孩子就是要摔打才能成才,留在京里过安逸生活是无法成长。
虽说都是为了各自的前程,但一大家子也因此分散各地,难得团聚一次。平日里,张昌宗在哪里,韦氏便跟着去哪里。这一次,韦氏荣升诰命夫人,接了封赏的圣旨,韦氏便使人给张昌宗去了信,说是想借机把子女们都叫来聚一聚。张昌宗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特意让母亲使人去把三姐也请回来。
当年,三姐嫁人后,便随着姐夫去外地赴任,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韦氏年纪大了,虽然没说,但张昌宗也看得出她心里挂记唯一的女儿,希望这次三姐能回来。说实在的,张昌宗已经不记得他那便宜三姐长啥样了。
把马甩给门房,张昌宗径直往后院去,人还没到呢,声音就先进去了:“阿娘,郑太太,六郎回来了!您二位有没有想我啊?”
笑嘻嘻地进去,偌大的堂屋里,首位坐着韦氏,郑太太并没有在,韦氏旁边有个妇人,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张昌宗眼睛一亮,立即就跳过去:“大嫂!您哪天到的?来几天了?好久不见,您有没有想小弟啊?”
大嫂刘氏几乎把他当儿子一般养大,所有嫂嫂里,张昌宗与大嫂的情份最是深厚,见了她是真的欢喜,打心眼儿里高兴。
刘氏“噗嗤”一笑,扶起行礼的张昌宗,笑道:“怎地不是说你想我了,而是问我有没有想你?可见这嘴甜喜欢讨口头便宜的性子还是未改。”
张昌宗笑嘻嘻地道:“当然不能变,变了阿嫂岂不是会不习惯?如今这样,阿嫂看了说不定会亲切些,一如过去那般疼小弟。”
“你呀!”
脑门上被点了一下,刘氏满目慈爱的打量他,表情欣慰:“长高了,也长壮了,难怪是做大将军的人了,你打小阿嫂便知道你会出息,如今可不是出息了!真好!”
看她是真的为他高兴,张昌宗心里也暖暖地。当下也不管别的,直接喊人搬了个小坐榻来,坐到母亲和大嫂的腿边,仰头问道:“二嫂随着二哥在外地,肯定回不来。四嫂和五嫂呢?来了吗?还有三姐呢?可来信说何时会到?”
见堂屋里就韦氏和刘氏,不由问道。韦氏笑看着两人说话叙旧,只一双眼细细地打量着归家的儿子,见他一切安好,方才没多说,只是笑道:“你四嫂和五嫂今晨刚到,为娘让她们先去安顿,你三姐估摸着明天到,快了。你呢?看着倒是瘦了些。”
张昌宗摸摸脸,有些一言难尽,明明觉得自己身上的肌肉都更壮实了些,他娘还是觉得他瘦,有一种瘦叫妈妈觉得你瘦。
捂脸.JPG
哄着老娘和许久不见的大嫂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从韦氏处出来,转到郑氏处——
“郑太太!”
郑氏正低头摆弄花草,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淡雅的笑:“回来了?看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看来我也不用问你是否安好了。”
张昌宗笑着摆手道:“太太不用问这个,您只需要问我在外面有没有想您就成,顺便也可以说说您在家有没有想弟子我,不矛盾的。”
“厚脸皮!”
“我摸过了,不厚!”
郑氏嗔了一句,面上的笑容又深了两分,就着侍女端来的水净了手,任由他扶着胳膊,一起回屋。回来就好,平时在家嫌他闹腾,他若是不在,这家里安静地有些空荡,还是回来好。
张昌宗低头打量老太太,她年纪比韦氏还小几岁,只是往年在掖庭宫受过苦,看着更老相些,头发全白了,身体也不如韦氏。
张昌宗每次外出都挂心着,这次回来,眼见着老太太又瘦了些,不过精神头倒是还好,问了一句:“太太,您是不是又吃不下饭了?要乖乖吃饭啊,不然,等我娶了媳妇儿,有了孩子,谁帮我教孩子?”
郑氏失笑,白他一眼:“说你是厚脸皮还不承认,谁家未成婚的小郎君说起娶妻生子会如你般连脸都不红一下的?”
张昌宗理直气壮:“我这叫憧憬美好未来,既然是心里想的,为何要脸红?那不是矫情吗?”
“胡说!”
郑氏就着他的搀扶坐下,拍拍他胳膊道:“我这里你不用操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这几****家里来人多,难得聚一聚,多陪陪她们,知道吗?”
“嗯,知道!太太放心吧,弟子心里有数,对了,我带了些鲜果回来,让阿喜给太太做成水果捞可好?这个酸酸甜甜的吃了开胃。”
一副献宝的语气。郑氏又是一笑,颔首:“可。”
“我的心意,太太可要多吃些。”
“知道了,你这啰嗦的孩子,快去吧,先把家人安顿好再说。”
郑氏催促着,张昌宗才不管,又缠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哄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才转身出来回自己院子,洗漱一番后出来,迎面遇上一个高挑修长,形容俊美的少年,那少年见了他立即就是一笑:“六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