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蠢材!憨货!”
张昌宗去到女帝寝殿的时候,迎面就遇上暴怒的女帝陛下。
沿途走了许多天,女帝陛下终于从九成宫回到神都洛阳,谢绝了出城迎出十里的朝臣,女帝陛下直接回宫。张昌宗身为羽林卫大将军,自然是要一路护送回宫的。
神都的皇宫是仿照长安皇宫的朝向和格局建造的,女帝陛下的寝殿在北边,羽林卫的驻地也在北边,就在皇宫北门处的林地,是距离女帝最近的地方。
张昌宗把女帝和婉儿师父护送回宫,又把羽林卫安顿好,打算去女帝跟前问问,若是没事,他想回家一趟,许久不见韦氏和郑氏,他还挺想念二老的。结果一进去,迎面就遇上女帝在发怒斥骂。
张昌宗被骂得一脸懵逼,愣了一下,看到地上跪着的武攸宜和武懿宗,方才明白过来,那不是骂他。
女帝鲜少有这样暴怒的时候,这会儿似乎很生气,御案上的笔墨纸砚被她砸了一地,武攸宜跟武懿宗身上都中了招,然而,就算这样也不敢躲一下,只白着一张脸受着,一把年纪了,被女帝骂成狗都不敢动,反而瑟瑟发抖。
女帝怒道:“孙万荣的契丹兵主力已被张九节打败,所余不过是残部,朕予你二人每人十万大军让你们收拾残部,你二人倒好,一个赔了前军;一个连迎敌也不敢,闻风而逃不说,还弄得百姓天怒人怨!居然还有脸回来见朕?你们怎么不死在外头,省得回京给朕丢脸!”
“皇姑母!”
“闭嘴!”
两人还想哭求,直接被一声呵斥,然后,连桌上的书卷也不曾幸免,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砸向二人——
女帝陛下准头略差,或许是年纪大了手力不足,有一卷书卷被扔向张昌宗了!
张昌宗手疾眼快的接住,顺手卷好,寻机出声道:“陛下息怒,陛下莫忘了这是您最喜欢的书卷,若是砸坏了,心疼的不还是陛下吗?”
说着,主动帮女帝陛下把砸下来的书卷、笔墨纸砚等收起来,整齐的放回御案上。一边收还一边有些可惜,这么好的笔墨纸砚,居然就这么砸了,好可惜。
女帝陛下正生气呢,看他那样子,迁怒道:“捡东西便捡东西,你啧啧什么呢?”
张昌宗捡起一块被砸掉一块的墨锭,一脸肉疼的道:“陛下,末将是可惜呢。这上好的宫墨,就这么被陛下扔了!这等宝贝,陛下不要可以赏赐给末将啊,末将挺喜欢的。”
女帝陛下瞅他一眼,理也不理地上跪着的俩儿货,满脸不乐意道:“朕的东西,想砸便砸了,要你多嘴!”
“喏!不说了!”
张昌宗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然后,动作熟练的把捡起来还能用的墨锭、毛笔,缺了一角的砚台,全都整齐的收起来,然后朝上官婉儿甜笑:“师父,借手绢用用。”
上官婉儿疑惑的看他一眼,还没说话呢,女帝又骂道:“你要手绢作甚?”
张昌宗理所当然的道:“回陛下,用手绢做包袱皮,把这些陛下不要的垃圾全都捡回家去,废物利用也挺好的……哎呀!陛下息怒,您怎么又开始砸东西了?砸到末将不怕,但是,累到陛下就不好了。”
上官婉儿白徒弟一眼,也跟着劝道:“就是,陛下,六郎那等皮粗肉厚的小子,您砸再多东西也不会疼不说,转眼他还能厚着脸皮把陛下砸的东西带回家去。”
张昌宗故作惊讶:“师父,您知道就好了,干嘛说出来呢?您这么一说,陛下还会砸吗?您这是影响徒弟收集宝贝啊!”
上官婉儿朝他挑眉,笑而不语。这师徒俩儿合伙耍宝,让女帝陛下的脸色和缓了少许,恨恨瞪地上跪着的两个蠢货一眼,厌烦的道:“朕不想看到你们,还不快滚!”
“喏,侄儿告退,皇姑母保重!”
“滚滚滚!”
把两个碍眼的人赶走,看张昌宗还在哼哧哼哧的捡地上的东西,嫌弃地看他一眼,道:“快别捡了,堂堂的羽林卫大将军,居然捡地上的墨锭和毛笔用,朕丢不起人!”
张昌宗从善如流的停下,顺着杆儿就爬:“是吗?既然陛下觉得丢人,那不如赐些新的予末将,那绝对不会丢陛下的脸!”
“你这小子!”
女帝陛下直接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气乐了,白他一眼,挥手赶人:“你也赶紧走,莫在这里碍朕的眼。”
“喏。”
张昌宗笑嘻嘻地行礼:“陛下,那末将就走了,回家一趟看看老娘和郑太太,待明日再进宫给陛下请安。师父,徒儿走了!”
朝女帝陛下和上官婉儿分别告别后,张昌宗高高兴兴地走了,然后,他居然没忘记把捡的东西带走,乐滋滋地拿他师父的手绢打了个小包袱,扛在肩头上就走了!
女帝陛下:“……”
上官婉儿:“……”
君臣俩儿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禁齐齐噗嗤一笑,哪里还有方才的郁气与怒火。女帝哼了一声,道:“看看你收的好徒弟。”
上官婉儿看女帝陛下表情较之方才和缓了好多,不禁大着胆子道:“陛下,那也是您封的好将军。”
女帝陛下一愣,旋即指指上官婉儿,开怀笑起来。上官婉儿唇边带笑,显然心情也不错。君臣俩儿笑了一会儿,女帝陛下收敛笑容,揉揉眉心:“两个憨货,只会给朕找麻烦。”
上官婉儿柔声道:“让陛下费心了。”
女帝点点头,道:“好在张九节、杨玄基等众将还有几分本事,没让那两个憨货把大好的局面弄丢,朕不过是让他二人跟着去混些功劳好封赏,以堵群臣的嘴巴,好让天下知晓,我武家也是有将才功臣的,结果,这两个憨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区区契丹残部也打不过!”
上官婉儿劝道:“陛下,好在大局来说,契丹经此一役,已无余力再反,孙万荣也被杨玄基将军斩了首级,想来辽东边境经此一役,又能安稳数年。”
女帝昂然道:“自朕登基以来,对外征战,吐蕃也好,契丹也罢,皆胜多败少,安西四镇在高宗时丢掉,朕又命人夺了回来,总算不负天下。唯一可恨者,突厥也。”
上官婉儿看女帝一眼,柔声劝道:“陛下,您刚从九成宫回来,途中舟车劳顿,为龙体计,还请陛下息怒,且先安歇才是。”
女帝陛下叹了口气,道:“罢了,突厥一事还需从长计议。说来,你那宝贝徒弟这羽林卫大将军做的不错,朕今番回宫较之往日已舒坦许多,这都是六郎一路计划周详之功劳,你和陈伯玉一文一武,倒是教了个好徒弟。”
“陛下过奖,奴如何敢当?六郎能有今日,也有陛下爱才教导之缘故,奴不敢居功。”
上官婉儿恭敬的说着。女帝陛下摆摆手,若有所思的道:“朕记得,陈伯玉先前随攸宜出征,如今攸宜回来了,陈伯玉也当回来了吧?”
上官婉儿想了想,道:“回陛下,奴记得陈伯玉先前入了武将军麾下做参谋,如今武将军回朝,陈伯玉当也回来了。”
女帝陛下缓缓点头,没再说话,也不知心里如何想的。上官婉儿心头一动,明日六郎进宫,须得提点他两句才是,此番陈伯玉是福是祸,就看他这趟在军中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