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与天宋朝臣周旋一日的圣师郭聿终于有时间回到星月楼来看望圣女,虽然每年来到天宋时,圣女皇甫静怡在星月楼里的状态都没什么变化,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郭聿还是十分担心。
走到星月楼门前,郭聿仰头望了望顶层,便向守门的十二卫之一问道:“圣女今日的状况如何?”
那名十二卫瞥了眼一旁的同伴,有些不确定地答道:“应该还好。”
郭聿眉心一蹙,看着这名十二卫的眼神中就多了几分责备:“什么叫应该?”
这是他精心为圣女培养的十二卫,与圣女有关的事情怎么能用“应该”这样不确定的词来回答?
“可是……”那十二卫撇撇嘴,“圣女今日一直待在顶楼,未曾踏出房门一步,也未曾传唤过任何人,圣师要向四尊问一问吗?”
“圣女今日一步都没有踏出房门?”郭聿惊讶,片刻之后就担心起来。
一整天都没出房门,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吗?是昨夜受了凉,还是今天吃了什么不新鲜的东西?
“你去将柳叫出来。”因为心急,所以郭聿有些忐忑地在星月楼门口踱来踱去,完全没有了与天宋群臣斗智斗勇时的成竹在胸和镇定自若。
而这样的郭聿,刚好就被段子恒给看到了。
段子恒是受段弘所托来这里找段南歌的,正巧就看到了焦急不安的郭聿。
“圣师大人?”段子恒狐疑地上前,“圣师大人为何这般焦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郭聿一心只记挂着皇甫静怡的事情,竟没能注意到段子恒的靠近,直到段子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郭聿才给吓了一跳。
“恒公子?”定了定心神,郭聿故作镇定地冲段子恒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不知恒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道恒公子来,可是要传达段国公的吩咐?”
段子恒的眼神一闪,也和蔼地笑了起来:“圣师大人言重了,伯父哪里敢对圣师大人有所吩咐,我只是受伯父所托,来给我家堂妹捎句话的。”
“堂妹?”仔细想了想,郭聿才想起段南歌这个人来,心中颇有些诧异,“国公爷竟会特地让恒公子来捎句话?以前段二小姐在这里陪伴圣女时,可没见国公爷有所嘱托啊。”
难不成他今日在外面听到的传闻是真的?段国公当真把他的这个嫡长女给宠上天了?
郭聿自然也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说,但为人冷漠的段弘突然对女儿宠溺起来,这事儿的确有些稀奇。
段子恒淡淡一笑,温声道:“我的这个堂妹有些任性,又是第一次来陪伴圣女,伯父担心她失了礼数,这才让我来好生嘱托一番。对了,再过几日便是万寿节例行的狩猎活动,今年圣女也不参加吗?”
他其实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南歌好动、尚武,该是很喜欢狩猎这样的活动,可南楚的这位圣女能参加万寿节的皇宫盛宴,却从没出席过在盛宴前三天举行的狩猎活动,伯父怕南歌一直待在星月楼里太闷,这才让他来试一试,看能不能说服圣女去参加一次狩猎。
郭聿一怔,随即笑道:“难得恒公子相邀,但南楚的规矩想必恒公子也是知道的,聿怕是只能代圣女多谢恒公子的邀请。”
淡淡一笑,段子恒温声问道:“圣师大人都不问一问圣女就替圣女做出决定了吗?”
“这……”郭聿无言反驳。
圣女是南楚地位最崇高的人,即便他这个圣师对圣女来说亦师亦父,就地位和立场上而言,他也是没有资格替圣女做出决定的。
见郭聿哑口无言,段子恒连忙道:“抱歉抱歉,我无意刁难圣师大人,若有得罪,还请圣师大人见谅。只是我觉得圣女既然能在四尊九影十二卫的保护下参加热闹的贺寿大宴,照理说也该是能去参加狩猎的。天宋的万寿节向来都要持续半月之久,每一场活动都精彩纷呈,圣女却只能被关在星月楼里,这样未免也太可怜了一些。”
郭聿有些为难:“多谢恒公子关心,只是……”
郭聿这话还没说完,一本书从天而降,啪的一声摔在了两人身后的地上。
段子恒和郭聿都给吓得齐齐转头去看,当看到掉在地上的是一本书时,两个人都有些茫然。
从屋檐下走出,两人几乎同时仰头往楼上看了看,正好就看到正要关窗的段南歌。
没想到楼下有人,段南歌探头仔细看了看,结果这一看就没能立刻把窗户关上,下一刻皇甫静怡就在窗边出现,瞪着段南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那样子似乎十分生气。
段子恒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妙。
“南歌。”
段子恒这一喊,皇甫静怡才注意到楼底有人,呆呆地看了看仰着头的段子恒和郭聿,皇甫静怡的脸倏地红了个透,一扭头就扎回屋子里去了。
段南歌摇头失笑,冲楼下的段子恒喊道:“堂哥你等我一下,我这就下去。”
堂哥会来,多半是有事要跟她说吧。
话音落,段南歌就关上了窗户,跟皇甫静怡说了一声就匆匆下楼。
而比段南歌早一些到楼下的就是四尊之一的柳。
“圣师大人、恒公子。”柳恭恭敬敬地给郭聿和段子恒行了礼。
这会儿段子恒比郭聿还急,连忙上前一步,急问道:“圣女今日过得可好?”
柳一愣,随即点头道:“劳恒公子挂心,圣女今日十分开心。”
开心?段子恒蹙眉。
刚刚那一眼他看得虽然不真切,但圣女那神情绝对不是开心的。
但柳这样一说,段子恒却不好追问了。
恰在此时,段南歌飞快地跑了出来:“堂哥。”
“南歌!”段子恒的眼神一亮,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段南歌淡笑着摇了摇头,“圣女不是在生我的气,她只是看了个戏文,被戏文里的故事给气到了。”
“戏文?”段子恒呆了呆,转头看向郭聿。
南楚的圣女还有这个爱好?
郭聿也是一脸的茫然。
圣女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戏文了?而且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会被戏文里那些虚假的故事给气到?
见两个男人呆住,段南歌轻笑出声:“没事,女儿家凑在一起打发时间罢了,圣师若是担心,可以好好问一问柳。堂哥是来找我的?”
说着,段南歌就拉着段子恒的衣袖往旁边挪了两步。
段子恒跟着段南歌往旁边挪了两步,再一抬眼就见段南歌正眨着那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看着他,眼中笑意盈盈,好看极了。
段子恒的心头一紧,没来由地伸出手去,动作轻柔地摸了摸段南歌的头。
段南歌眨眨眼,头一偏眼底就多了两分疑惑。
段子恒的嘴角不由地扬得更高。
“堂哥?”段南歌轻唤了一声。
段子恒回神,干咳了一声:“伯父让我来问问你想不想去参加几日后的狩猎。”
“狩猎?”段南歌挑眉,“这个季节?”
段子恒淡笑道:“又不是真正的狩猎,只是万寿节的一个例行活动罢了,地点在皇家猎场,猎物也都是专门圈养的,图个热闹罢了。”
段南歌了然一笑,随即又狐疑地问道:“圣女不去吗?她若去的话,我就算不想去不也得去吗?”
段子恒无奈道:“可问题就是这个圣女从没参加过狩猎,代表南楚参加万寿节各项活动的人一直都是圣师郭聿,圣女只会出席在皇宫举办的贺寿大宴。”
“为什么?”段南歌不解。
贺寿大宴和狩猎场上同样都是人来人往,为什么圣女只出席贺寿大宴?
段子恒偷偷瞥了眼郭聿,然后凑到段南歌的耳边低声道:“我刚问过圣师,但那个圣师根本没有要征求圣女意见的意思,直接就替圣女回绝了我的邀请,要不……你去问问圣女?”
回想起皇甫静怡这一整天的言行举止,段南歌点了点头,然后趁郭聿不注意的时候溜回了星月楼,结果段南歌才刚蹑手蹑脚地踏进星月楼的大门,就见皇甫静怡、秦菡和一脸无奈的颜雅君三人前后挨着站在楼梯上,探头探脑地往门口看。
段南歌的嘴角一抽,快步走了过去。
“圣女想要去狩猎吗?”
皇甫静怡盯着段南歌看了一会儿才用她那天生清冷淡漠的声音说道:“圣师吩咐过,本座不能参加狩猎。”
“为什么?”段南歌立刻问道。
皇甫静怡眨眨眼,答道:“因为本座是南楚的圣女。”
“这是什么理由?”秦菡与皇甫静怡相识多年,可今日才终于跟皇甫静怡混熟,因为两人对戏文情节的相同见解,所以便有了惺惺相惜的交情,于是秦菡在皇甫静怡面前也随意许多,“本公主是天宋的公主,还不照样可以去狩猎?”
皇甫静怡斜睨了秦菡一眼:“你只是个公主。”
可她是圣女,南楚的皇帝。
秦菡不服气地回嘴道:“那你是想跟本公主的父皇比一比,还是要跟母后比一比?我天宋帝后的骑射功夫可都堪比一流高手!”
是这样吗?皇甫静怡蹙眉。
“可是圣师……”
“别管你那圣师了,”段南歌趴在楼梯的扶手上,笑眯眯地看着皇甫静怡,“圣女你想不想去?我听我堂哥说圣女你可是从来都没有参加过狩猎的,难道就不好奇吗?不想去吗?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去?”
“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