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万寿节是在半个月之后,但日子近了,各国的使团就纷纷抵达天宋京城,于是京城上下就又忙了起来,连一向没用的广陵郡王都被安排去接待使团,段弘和段子恒为了布置京中巡逻防卫更是整日忙进忙出不得清闲。
这样的情况下,段南歌反倒是闲了下来,作为一个挂职的御前女官,段南歌只要在每天的早朝之后、午时之前去御书房报个到,帮皇帝整理一下御书房之后就无所事事。
这一日出宫之后,段南歌骑着马在街上晃晃悠悠地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逸云楼门前,当看到那块雕花牌匾时,段南歌还是一愣。
她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见段南歌在逸云楼的门口愣神,一直跟着段南歌的云飞犹豫一下,还是上前对段南歌说道:“差不多已是午时,大小姐要不要在逸云楼用饭?国公爷和恒公子今日怕还是抽不开身,不能回府用饭。”
“也好。”点点头,段南歌翻身下马,走进了逸云楼。
逸云楼的掌柜的一见段南歌进门,立刻吩咐跑堂的小二去找廖九,而掌柜的则亲自迎了上来。
“恭迎段大小姐,”掌柜的打了个千,笑容可掬地问道,“段大小姐今儿怎么有空来?您是要去顶层,还是想在大堂里热闹一些?”
“我……”
不等段南歌说完,廖十就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了下来:“段大小姐!”
冲段南歌作了个揖,廖十笑得温文尔雅:“近来京中鱼龙混杂,段大小姐还是随属下去顶层吧。”
北凉的使团昨日刚到京城,随行的还有独孤氏的人,爷可是特地吩咐京中所有铺子里的人都盯紧了,万不能让段大小姐与独孤氏的人碰上。
段南歌眉梢一挑,问廖十道:“这是你们五爷的吩咐?”
廖十的眼神一闪,顺着段南歌的话说道:“可不是嘛,爷说了,要把段大小姐的美貌给藏好,见着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轻笑一声,段南歌抬脚往楼上走去:“那就去顶层吧。”
“是,段大小姐这边请。”廖十暗松了口气,笑容满面地跟在段南歌身后,“段大小姐想吃些什么?属下让人去后厨知会一声。”
段南歌仔细想了想,却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些什么:“随便吧,就我和云飞两个人,有个两三样就够了。”
“您跟云飞吗?属下知道了。”想了想,廖十便找来一个小二,附在小二耳边低声吩咐一同。
因为秦渊经常跟廖九他们同桌而食,所以听到段南歌说要跟云飞一起用饭时,廖十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觉得段南歌不愧是秦渊看上的人,行事作风上的确与秦渊有许多相似之处。
坐进逸云楼顶层的那个雅间,段南歌在略显宽敞的太师椅里缩成一团,手上捧着一杯热茶,双眸微眯,懒洋洋地望着窗外热闹的街市。
廖十就站在一旁,也不跟段南歌搭话,只偷偷地打量着段南歌,仔细端详着这个被秦渊放在心尖上的人。
段南歌注意到了,却什么都没说,就那样懒洋洋地窝着,饭菜上桌后也没吃多少,吃饱了却也不走,又缩起腿窝回了太师椅里,一双眼睛越眯越小,最后竟是睡着了的模样。
廖十呆了呆,试探着喊了段南歌一声:“段大小姐?”
“大小姐睡着了,”云飞习以为常似的上前取下段南歌手中的茶杯,才刚将茶杯搁在桌上,就见戴着面具的秦渊推门而入,“五爷。”
云飞退开,站到一边去了。
一推门就看到太师椅里缩成一团的段南歌,还有围在段南歌身边的云飞和廖十,秦渊的心头一跳,紧张地问道:“她怎么了?”
廖十也退开两步,低声道:“段大小姐好像是睡着了。”
“睡着了?”快步走过来的秦渊一愣,一脸疑惑地看向云飞,“就这么睡着了?”
云飞撇撇嘴:“大小姐想睡的时候,怎么都能睡着。”
但前提是大小姐得完全放下戒心。平日在府里大小姐也没睡得这么踏实,竟连有人推门进来都不知道。不过近来大小姐确实总是睡得很沉,难不成是夜里偷偷溜出国公府去了?应该不会吧……
“她昨夜没睡吗?”秦渊转着头将这雅间打量一番,这才发现雅间里不仅没有床,连个榻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让妖女就这样窝在椅子里睡吧?那得多难受?
“廖十,明日在这雅间里放个软榻。”
“在这儿吗?”廖十将这雅间打量一番,“那是不是该把这里重新装潢一下?”
这雅间就算装潢精致,也是照待客雅间的标准装潢出来的,若用来供人休憩,显然还不够舒适,更是没法与爷在天香楼顶层的那个房间相比,给他们未来的当家主母用也太寒酸了些。
“嗯,你看着办就是了。”看着当真是睡着了的段南歌,秦渊头疼极了。
到底要把她放在哪里睡?不然……抱着她?
秦渊正想着,门外就突然嘈杂起来,脚步声、争吵声混在一起,且越来越近。
“廖五爷不在?你们廖氏的人还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本小姐是亲眼看着你们五爷进的逸云楼,这不过转眼的功夫就不在了?待会儿若是让本小姐在逸云楼里找到你们五爷,你们几个准备把眼珠子挖出来给本小姐赔罪吗?”
这声音一靠近,段南歌就霍然张开双眼,眼中光芒闪烁,可转瞬间就又蒙上了水雾似的朦胧起来。
看了看眼前的景象,段南显出几分茫然来:“五爷?你怎么在这儿?哦,对,这里是逸云楼……外面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段南歌的声音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强势,软软糯糯的,听得秦渊的心里猫抓得一样心痒难耐。
“属下出去看看。”大概猜到来人是谁,廖十赶忙跑出门去。
秦渊在段南歌身边坐下,想了想还是摘下了脸上纯金的面具,递给了段南歌。
“把这个戴上。”幸好妖女的眸色不是那么明亮的蓝,平时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但还是遮一遮的好,这面具虽然盖不住眼睛,却也能将人的视线从眼睛上移开,多少能起些作用。
“为什么?”
段南歌的问题才刚问出口,门口的廖十就给了段南歌答案。
“独孤小姐请留步,这里是专门招待逸云楼上宾的雅间,此时房内有人,其他人不便入内,还请独孤小姐海涵。”
“上宾?”独孤嫣哂笑一声,“依本小姐看,藏在这里面的人怕就是你们家五爷吧?廖氏的大当家是何时成了这样东躲西藏见不得人的人了?”
说着,独孤嫣眉眼一转,冲着雅间的门大声说道:“廖五爷,我们独孤氏跟廖氏可还有大宗的买卖要做,本小姐大老远地从北凉来到天宋,廖五爷作为东道主,就这样对本小姐避而不见不会显得太失礼了吗?这就是廖氏的待客之道?”
雅间里,秦渊等段南歌戴好了面具才不急不缓地对门外说道:“廖十,让独孤小姐进来吧。”
闻言,廖十立刻侧身把路让开:“独孤小姐,请。”
独孤嫣冷哼一声,一把推开雅间的门就大步走了进去,可一进去就是一愣,眼中怒意一晃,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廖五爷的上宾就是个女人?”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再怎么尊贵,能有她这个独孤氏的小姐尊贵?
秦渊折扇一打,看着段南歌温柔一笑,说话的语气也跟调了蜜似的:“爷的夫人在爷心里自然是无人能及的上宾。”
“夫人?”独孤嫣这才看到段南歌的脸上戴着的正是独属于廖五爷的面具,那面具上的纹样是独一无二的,“五爷您成亲,怎么也不请本小姐来喝杯喜酒?不知廖夫人的娘家是哪一家?傍上了廖氏,日后可真是荣华不愁、衣食无忧了啊。只是不知道廖夫人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也教教本小姐如何?”
秦渊的眼神一凛,正要说话,却听到段南歌细声软语地说道:“手段倒是没有,我也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兴许是上辈子做过救世救民的事情,积了不少福泽善德,这辈子才能有幸遇到五爷。独孤小姐是五爷的朋友?”
虽然隔着个面具看不到段南歌的神情,但仅从她的语气中就能听出三分甜蜜和三分笑意,独孤嫣的眼神一闪,笑着说道:“本小姐跟五爷之间的情谊可不是‘朋友’那么简单的。”
听独孤嫣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清,秦渊气得咬牙,赶忙跟段南歌解释道:“不是朋友,因为跟独孤氏做过生意,所以有过几面之缘。不熟,一点儿都不熟。”
“这样啊,”段南歌笑盈盈地瞥了眼秦渊,见秦渊是真的紧张,段南歌眼中的笑意便更浓了,“既然是生意上的伙伴,那的确不仅仅是‘朋友’这么简单,这世上可没有人是靠朋友来养家糊口的,独孤小姐你说是吗?独孤小姐怎么还站着呢?快请坐,廖十,看茶。”
“是。”廖十配合地应了一声,虽然沏茶这种事随便抓个小二来做就可以,但为了凸显段南歌在廖氏的地位,廖十十分听话地亲自去泡了壶茶。
见状,独孤嫣的眼神又是一闪。
竟然能使唤廖十,而且廖十还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难不成这女人当真是廖夫人、廖氏的当家主母?这怎么可能?廖氏家大业大,廖五爷的夫人自然该是她这样懂得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女人,唯有她这样的女人才能帮助廖五爷将廖氏发展得更好,可这个女人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怎么能配得上廖五爷?
而见段南歌使唤的是廖十而不是云飞,秦渊嘴角一扬,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没理会秦渊投过来的那道溢满了柔情的视线,段南歌闲聊似的问独孤嫣道:“独孤小姐家住北凉?那怎么跑到天宋京城来了?”
独孤嫣眉眼一转,娇媚地笑道:“这不就马上就是天宋的万寿节了,我独孤氏受北凉使团邀请,与北凉的使节一同来给天宋的陛下祝寿。”
“随使团一道来的?独孤氏是北凉的皇商吗?”段南歌故作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