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秦渊终究还是错过了一次能看到段南歌真心的机会,段南歌也没提起过那晚发生的事情,廖九几次想要跟秦渊说,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提醒之后让秦渊懊恼事小,被秦渊知道段南歌的那些表情被廖九看到事大,为了自己的性命考虑,廖九最终选择了沉默。
季节由夏入秋,再到深秋,皇帝派来岭南接任的官吏们先后到任,各就各位、各司其职,秦昊终于能清闲下来,与此同时,天宋五大商之四的大当家齐聚苍梧城,秦渊顿时就忙起来了。
苍梧城廖氏新开的逸云楼顶层,天宋第一富商廖氏的大当家廖五、皇商楚氏代表楚和煦、晋骥富商高氏大当家高翰义、江南富商周氏大当家周吉信和江南富商黎氏大当家黎洪泽围坐一桌,五个人身后还各自站了一个人。
“呦呵,楚氏怎么来了个毛头小子?小子,你老子呢?”高翰义鄙夷地看着楚和煦,一开口就毫不客气。
楚和煦好脾气地笑着,温声答道:“劳高当家的的挂念,家父身体微恙,不能来与几位相聚,实在遗憾。”
关键是他爹根本没想到楚王会跟他们楚氏划清界限,更没想到五大商的大当家的竟都亲自来了苍梧城,在这种场合里,以他的辈分根本说不上话啊。
周吉信闻言嘿嘿一笑,阴阳怪气道:“怕是缺德事儿做得多了,遭报应了吧。”
“周兄可别这么说,”黎洪泽一脸和善,笑得像尊弥勒佛,“人家楚氏是为朝廷办事的,为国为民,那可是大善之事。”
周吉信嗤笑一声,转头看向秦渊,眼神一转就变得和蔼和亲:“廖当家的还没成亲呢?”
周吉信十分中意秦渊,一直想把女儿嫁给秦渊,因此每次见面问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秦渊嘴角微扬,淡然笑着:“托周叔的福,快了。”
与楚和煦不同,秦渊在商贾间人缘极好,可谓是左右逢源,跟年长的大当家多半以叔伯称呼。
“嗯?”听到这与往年不同的答案,周吉信一脸诧异,“这是找到中意的姑娘了?”
“嗯,找到了,”秦渊也不藏着掖着,坦然承认,“这不,爷就是追着人家后边来的岭南。”
“这我可知道,”高翰义戏谑地看着秦渊,“是段国公府的大小姐吧?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都传到我这儿来了。”
“段国公府的大小姐?”周吉信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秦渊背上,“好小子,眼界果然高啊!”
秦渊给拍得龇牙咧嘴,面上却仍旧是笑呵呵。
“他可不止是眼界高,”高翰义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听到的传言都说了出来,“廖当家的可是当着皇帝和段国公的面儿对人家大小姐表明心迹的,我听人说可把段国公给气坏了,逮着他小子一次就揍一次。”
“真的假的?”周吉信哈哈大笑。
秦渊咧咧嘴,厚脸皮地笑道:“逮着一次打一次倒还不至于。”
黎洪泽笑眯眯地说道:“段国公府可不好高攀啊。”
“那怕什么!”高翰义瞥了一眼楚和煦,“有的人都能给左相府做女婿,咱们廖当家的怎么就不能给国公府做女婿?廖当家的不必怕,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秦渊连忙向高翰义拱了拱手:“多谢高伯父,那到时候爷可就不客气了啊。”
“哈哈哈哈哈,好说好说。”高翰义哈哈大笑。
黎洪泽左看看右看看,开玩笑似的问秦渊道:“那廖当家的是打算将岭南的财富当做聘礼送给未来的岳丈吗?”
他不像高翰义那样爱开玩笑,也不像周吉信那样对廖当家的私事感兴趣,他只关心岭南的生意他还能不能插得进手。
原本他们在岭南各有各的铺子,各有各的路子,可这一次洪灾毁了他们在岭南的半数心血,他们都还在计划未来该如何是好,廖当家的就已经亲自到岭南来了,等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岭南被毁的商路已经全被廖氏重新打通,岭南百姓的日常所需由廖氏平价提供,岭南那些无主的资源也都被廖氏领先占领,他们完全失去了先机,再想在岭南做生意,也无非就是跟廖氏做生意,那能赚到的可就真的只是蝇头小利,不如不做。
黎洪泽这话问完,房间里的所有人就都看向秦渊,而秦渊仍旧笑得一派悠然,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哪儿能啊,拿这个当聘礼,爷还真怕会被段国公揍,何况岭南这么大,我廖氏哪儿吞得下去啊。”
“廖当家过谦了,”黎洪泽眯着眼睛笑着,“廖氏可是天宋第一富商,什么地方吞不下?”
“黎叔真是太看得起爷了,”秦渊笑着摇头,“以廖氏的财力,的确足以吞下岭南,可这也不是吞下就完的事儿,爷得有那个能耐将岭南的资源变成成倍的利润才行啊,若生不出钱来,爷吞下那么多不是浪费吗?”
一听这话,周吉信、高翰义和黎洪泽三人就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周吉信率先开口问秦渊道:“那廖当家打算怎么做?”
秦渊扬了扬嘴角:“爷原本就打算亲自去几位叔伯府上拜访,向几位叔伯求教,没想到几位叔伯倒是先来了。”
高翰义快人快语,立刻跟了一句道:“你廖当家亲自跑到岭南来了,我们还当你是在这儿发现金山了,自然得来看一看,万一能捡块金子呢?”
以淡笑回应高翰义的打趣,秦渊又道:“如今,岭南的良田和矿山都由朝廷统一监管,楚王的提议是按人头将部分田产平均分给当地农户,而富余出来的则要花钱租用,爷觉得这个提议陛下会赞成。”
迅速盘算一番,周吉信点头道:“的确,现在岭南的人口数目要比洪灾之前少去至少一半,楚王现在又将大半的幸存百姓安置进了城镇,这样一来能下田耕种的农户就又少了不少,富余出来的田地若无人耕种就太可惜了,租借出去不仅能收到田税,还能给朝廷赚不少租借费,陛下没有理由反对这一举两得的提议。”
听了周吉信的话,秦渊眼底的笑意加深。
秦昊这段时日忙得天昏地暗,哪有空闲盘算这些,而且秦昊那个只打过仗的又怎么可能懂这些,这可是他砸了不少钱才诱导出来的局面。
“可谁会花钱去租借耕地?”高翰义哂笑。
黎洪泽瞥了高翰义一眼,笑着伸手指了指高翰义:“你、我,都会花这个钱。”
他们本就是商贾,手中有大把可自由使用的资金,若用这些钱从朝廷租借到良田,再将良田租借给农户,或者直接雇佣农户来耕田,以岭南的粮食产量,这利润可不容小觑。
高翰义眨眨眼:“黎洪泽,你傻了吧?朝廷会让你占这个便宜吗?”
“会,”秦渊淡笑,“以后的价格爷不敢说,但现在岭南的大小诸事都是楚王做主。”
秦昊不会把这个价格定得太过分,就算秦昊过分了,也有他和妖女“进言”,他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做个亏本的买卖就是了。
“楚王……”高翰义三人齐齐看向被忽视已久的楚和煦。
陛下已经下旨为楚王和段国公府的二小姐赐婚,楚王将会是国公府的女婿、左相府的外孙女婿,国公府暂且不论,左相府可一向都是狮子大开口啊。
见状,秦渊轻笑一声:“三位叔伯不必看他,这事儿楚七大概还没听说呢。”
楚和煦气得暗暗咬牙,面上却不得不和善地笑着:“是啊,这事儿我倒是还没听说,不知道廖五爷是从哪儿听来的?”
“爷自然是从段大小姐那儿打听来的,”秦渊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段大小姐是陛下派来岭南赈灾的特使,楚王的一些打算,段大小姐也是知道的。”
“哦?”周吉信眉梢一挑,坏笑着看着秦渊,“那廖当家的就没多打听打听?”
秦渊耸耸肩,无奈道:“爷倒是也想多打听一些,可楚王的这个提议才刚送回京城交给陛下过目,暂且还没收到答复,爷也只是提前给三位叔伯透个信儿,这事儿除了段大小姐和楚王,也就在座的这些人知道,连当地的农户都还不知情呢。”
“好好好,”高翰义大笑三声,“你小子这人情,我记下了!”
“高伯父客气什么,这是应该的。”
“这份人情,确实大了,”黎洪泽的眼中精光闪动,“那……矿山呢?廖当家的可有消息?”
“这个嘛……”秦渊睨了楚和煦一眼,“这个爷就不太清楚了,据说楚王还在查账。”
“查账?”楚和煦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查什么账?”
“还能是什么账?”秦渊看着楚和煦,笑得意味深长,“自然是楚七你们家开采矿山的出入账啊。”
暗叫一声糟糕,楚和煦顿时如坐针毡:“是吗?矿山的账本摞在一起可多了去了,王爷竟亲自清算查验?”
“是不是亲自爷就不清楚了,”秦渊摇摇头,“爷只听说楚王命人将矿山的账本全都翻了出来。楚七,可别说爷对你们楚氏不仗义,这个消息爷可是送给你了,楚氏若想做点儿什么,可要抓紧时间了。”
楚和煦的笑容显出几分不自然:“廖当家的说笑了,楚氏的账目清清白白,谁来查都不怕。”
“是吗?”秦渊满不在乎似的说道,“希望如此。”
高翰义三人左看看右看看,都各自盘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