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着秦渊和段南歌冷哼一声,秦昊偏头对身后的一行人沉声说道:“你们先去梧州州牧府,立刻安排人清点城中百姓人数,登记造册,记录下城中需要修补完善的地方。”
“是,王爷!”一行十几个人立刻奔着梧州州牧府就去了。
秦渊和段南歌狐疑的视线就追着这一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看什么呢?”秦昊沉声召回两个人的注意力,“听说苍梧城要开城门,本王就来了。那些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却不为百姓办事的岭南官吏已经被本王罢免,这些是本王亲自审核后提拔上来的,名单已经写进了折子,派人快马加鞭送到父皇手上。另外,在接任的官吏抵达岭南之前,岭南的所有事务由本王全权处理。”
茫然地眨眨眼,段南歌呆愣愣地答道:“哦,的确应该由王爷全权处理。”
现在岭南这里秦昊的官职最大,他不处理谁处理?
秦渊犹豫一下,还是对秦昊说道:“其实,王爷不必跟我们解释的。”
他现在的身份是个商人,朝廷的事情他想管也管不上。妖女虽然是陛下钦点的赈灾特使,但终究是朝廷之外的人,就算能仗着陛下的圣旨插手岭南事务,说到底也管不了堂堂楚王。因此秦昊这一番汇报似的解释当真有些多余啊。
秦昊的神色一僵,冷哼一声,道:“本王只是与你们知会一声,免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给本王惹麻烦。”
“哦……那,多谢王爷?”秦渊和段南歌眨着眼看着秦昊。
秦昊白了两人一眼,转而看向两人身后五十余人的队伍:“你们又要做什么?”
秦渊笑道:“对了,向王爷您奏请的折子昨天才发出去,看王爷您这模样,多半是没收到吧。”
“什么折子?”不等秦昊问话,段南歌就不解地看向秦渊,“你发的?”
“可不就是爷嘛,”秦渊摇摇头,“你一个特使,有所行动之前自然要先向王爷汇报一声。”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段南歌蹙眉。
秦渊挑眉:“你写折子跟爷写折子有什么区别吗?”
段南歌点头:“自然有,我有官职在身,你没有。”
一个商人写什么折子?
“那个你不必担心,”秦渊得意地笑笑,“署名写的是你。”
“……哦。”那就没问题了。
秦昊额角的青筋一突突,瞪着秦渊道:“你一介商贾敢替朝廷命官写折子,是想进大牢里住上几日吗?”
写就写了,他还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就这么想被抓吗?
“王爷别这么不知变通啊,”秦渊嬉皮笑脸道,“小南歌不懂这些,爷自然得帮她想着啊,不然若叫有心人抓到错处,小南歌可就麻烦了。”
“小南歌?”秦昊的嘴角一抽,不由地看向段南歌。
他不过才与他们分开几日,这期间发生什么了?
段南歌摊手,摇头。
不过是个称呼,听得次数多了自然就习惯了,若跟廖五爷计较起来,那就要没完没了了。
秦昊揉揉额角,突然也觉得自己不该在意这些。
廖五爷轻浮的毛病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若不强迫自己习惯,就一定会被廖五爷气死。
“所以,你们原本要向本王奏请的是什么事情?”
开口回答秦昊的仍旧是秦渊:“苍梧城已经稳定下来,小南歌和爷打算去郁水沿岸的其他城镇看看。虽然就这样放着不管也可以,但郁水沿岸良田万顷,若只是因为没有适宜居住的城镇而导致良田荒废,那就得不偿失了。”
秦昊点点头,沉声道:“本王原本也打算跟你们说这件事,不过你们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便去吧。本王让凌风跟着你们,若有什么事,就让凌风回苍梧城传信。”
“那王爷您就辛苦一些。”拍拍秦昊的肩膀,秦渊拉上段南歌就脚步轻快地往城外去。
段南歌几乎没跟秦昊说上话,但重要的事情秦渊都代她说了,她便不太在意,冲秦昊笑笑,段南歌就跟上了秦渊的脚步。
秦昊转身,盯着段南歌和秦渊肩并肩的背影和段南歌那被握住的手看了看,终究还是转身走向了州牧府。
他真的有些羡慕廖五爷的自由自在了,他也想像廖五爷那样安排好事情之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廖氏上下一心,朝堂内外却是各怀鬼胎,他若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只能亲自去监督每一个环节的施行。
秦昊入主苍梧城,揽下了岭南所有政务,除了将受灾区域的不良官吏革职查办,秦昊还顺便查办了岭南不少贪官污吏,将所有查抄的财物全都用来赈济灾民。
段南歌和秦渊的动作也十分迅速,离开苍梧城后就带队直奔郁水上游,顺流而下,将沿途大大小小的城镇全都清查一遍。若城镇中的建筑受损严重,两人也不含糊,直接下令焚城,然后将消息送给秦昊,让秦昊自行判断是否需要派人前去重建。若城镇中的建筑八成都是完好的,五十个人就依着他们清理苍梧城的方法将城镇清理一番,同样将详细的消息送给秦昊,由秦昊来判断是否迁入居民。
而一旦秦昊做出重建废城或者向空城迁入居民的决定,廖氏就立刻有所行动,运输物资、雇工建房、开设店铺,忙的不亦乐乎。
有廖氏雄厚的财力、物力做后盾,百姓们也更加积极地参与到重建城镇的工程中,毕竟这可是既能重建家园、又能让他们赚到钱的大好机会,何乐而不为?
于是岭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恢复生机,这消息一传回京城就引得暗潮涌动,唯有皇帝龙颜大悦。
御书房里,皇帝送走了几名大臣之后就拿着一本折子笑咧了嘴。
“昊儿果然没让朕失望啊!办得不错!”话说完,皇帝还用力点了点头。
段弘冷哼一声,不屑道:“若不是有南歌帮他,他能办成个屁!赶紧让南歌回来!”
“急什么!”皇帝瞪段弘一眼,随即想到折子上写着的廖五爷,又奸诈地笑了起来,“远之啊,你不给那个廖五备一份谢礼吗?”
“谢礼?”段弘挑眉,“为了什么?”
皇帝笑呵呵地说道:“廖五在岭南又出钱、又出力,朕算了一下,廖氏这一遭出得多、进得少,八成是要亏,这样将国泰民安看得比金钱、利益还要重要的商人,难道不该奖赏一下吗?”
段弘不以为意道:“他为国出力,理应受到陛下奖赏。”
“他若当真是为国出力,那朕自然要好好奖赏他,不过……”皇帝晃了晃手上的折子,贼贼一笑,“不过朕觉得他这是为了南歌出力,南歌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他为了南歌便是为了国公府,这难道不该由你来奖赏他吗?”
“臣没打断他的腿就不错了!”一提这事儿段弘就来气。
那姓廖的臭小子怎么就跟着南歌跑去岭南了?虽然那臭小子的功夫不错,有他在南歌身边,他这个做父亲理应更加放心一些,可一想到那小子图谋不轨,他就放心不下来!
“朕倒是觉得这小子不错,”皇帝仍旧喜欢跟段弘唱反调,“他身为廖氏大当家,在廖氏的地位非同一般,他那条命也是金贵得很,但岭南那么危险的地方,他都愿意陪着南歌去,可见他对南歌是真心实意的,而且朕瞧这小子也有几分能耐,若南歌不反对,你就将南歌许给他又有何妨?”
“那陛下怎么不将您的公主许配给他?”段弘瞪着皇帝反问。
皇帝耸耸肩,十分无奈地说道:“朕也想招他做驸马,可问题是他瞧不上朕的公主啊。”
眼神一沉,段弘冷声道:“南歌的事情臣不多管。”
但陛下若想让廖氏为朝廷所用,那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廖五那混账小子滑头得很。
皇帝挑眉:“你不多管你怎么还总针对那小子?”
段弘理直气壮道:“臣不多管,还不准臣看那小子不顺眼吗?”
皇帝瞪眼:“你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无理取闹!”
段弘冷哼一声,不耐烦地问道:“陛下留下臣就是为了跟臣讨论南歌的婚事吗?那臣要回家了。”
见段弘当真站了起来,皇帝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坐下坐下,朕还有正事没说呢。”
“陛下您还能有正事?”段弘撇嘴。
“坐下!”
段弘又坐了回去。
缓了缓气,皇帝再度开口说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岭南的困境,昊儿这一次的差事却是办得不错,但他却一口气给朕弄出了一百多个官职空缺,今年的科考还未举行,朕上哪儿找那些人给他送去?”
“臣也找不出这么些人来,这事儿陛下应该找吏部尚书来。”
“朕又没让你找人!”皇帝额角的青筋突突两下,“朕是想问你,你觉得这些人如何?”
说着,皇帝将一本折子扔给段弘。
段弘接住折子,打开了随便看了一眼:“这不是这些年被贤妃拉拢的人吗?”
“是啊,”皇帝的神色微冷,“贤妃这个女人的手腕高明,叫朕也心生佩服。而且这份名单是左相呈给朕的,但朕觉得,他们是贤妃的人,却未必是昊儿的人。”
看来他给昊儿和段子萱赐婚之后,左相就将昊儿当成自家人了啊。
段弘蹙眉:“可楚王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人吧?”
“唉,”皇帝叹息一声,“朕也正为此感到苦恼,朕想为昊儿造势,可昊儿所有的一切都把控在贤妃手上。”
段弘哂笑,随手将那折子丢开:“陛下当初可没为太子考虑过这么多。”
太子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经营出来的,陛下当年完全没有出手相助。
不理会皇帝变黑的脸色,段弘又道:“陛下若要防着贤妃,就将自己的人送到岭南去,您都为楚王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再送他些‘亲信’又如何?不过臣觉得,左右贤妃不会害了楚王,不如就把这些人送过去,刚好也试试楚王的能力。”
沉吟半晌,皇帝又叹息一声:“也只能先这样了。若渊儿还是以前的样子就好了……”
段弘眼神一闪,没再说话。
陛下最属意的皇子终归还是广陵郡王,这些年来,陛下一直盼着广陵郡王能振作起来,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