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没了水声,廖氏的人侧耳细听一阵便心生疑惑,临近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脸疑惑。
“怎么没声音了?”
“不知道啊……难道是夫人被爷制服了?”
“爷还能制服夫人?可别是爷被夫人给制服了吧?”
“倒也说不好……转头看看?”
“看看?”
于是商量好的一群人都浮在水里偷偷摸摸、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转头向后看去,胆子小怕挨骂却又耐不住好奇的还先闭上了眼睛,等头转得差不多了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爷和夫人呢?”
“就是,爷和夫人呢?该不会是上岸了吧?”
“不会不会,你瞧北凉的小国师还背着身子傻站着呢。”
“那就奇了怪了,若不是上岸了,难不成还是潜进水里去了?”
廖氏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仔细一琢磨就全都悄悄地往水里潜,结果才闭着眼睛潜下去半张脸,水中突然暗潮汹涌,那显然是有人在水中催动内力故意造出这么大的暗潮,众人来不及防备,不是被撞出去就是被掀出去。
抱着段南歌破水而出,秦渊冷哼一声,抱着段南歌纵身而起,一个起落就藏进了湖岸边儿不远的林子里去了。
“爷,您谋财害命啊!”奋力出水之后,廖氏的人哭笑不得。
用内力烘干了两个人的衣裳,秦渊才牵着段南歌走出那片树林,廖氏的人玩过了闹过了就把捞鱼的正事儿给办了,见秦渊回来也只是针对秦渊最后的暴行抱怨几句,而之前还保持着太子风度的苍琮此时正躺在枯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根儿枯草,一副市井无赖的模样,穆景晨就坐在苍琮身边,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苍琮扭头看向秦渊和段南歌:“回来了?去的时间不长啊。”
秦渊冷哼一声:“烘干个衣裳能用多长时间?”
“不不不,”苍琮贼贼一笑,“我的意思是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会顺势在林子里做点儿没羞没臊的事情。”
“殿下!”听到这话,秦渊和段南歌还没什么反应,穆景晨就先红了脸。
“人家夫妻两个都厚着脸皮泰然自若,你脸红什么?”苍琮好笑地看着穆景晨。
拉着段南歌在苍琮身边坐下,秦渊睨了苍琮一眼,而后问穆景晨道:“爷不过离开片刻,你们殿下摔坏脑子了?”
“……兴许是吧。”对苍琮这类似于破罐子破摔的心境转变,穆景晨也十分意外,但并不觉得惊喜。
“怎么说话呢?”苍琮转头瞪秦渊一眼,“我看你那脑子才是被水泡过不好使了吧?”
秦渊瞪眼。
到底是谁在水里泡坏了脑子?他是不是当真不该把苍琮踹进水里?这下可更傻了。
见秦渊的神色中透出几分恼火,苍琮心中舒坦,抖着腿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突然问秦渊道:“你说我若放弃这太子之位将会如何?”
“殿下!”这下穆景晨可是彻底给吓白了脸。
殿下可别真是跟秦渊学坏了啊!秦渊放弃了天宋的皇位,天宋还有一个秦昊,可若殿下放弃了北凉的皇位,北凉就当真是后继无人了啊!
瞥苍琮一眼,秦渊反问道:“事到如今你还问这个做什么?”
“事到如今啊……”苍琮笑笑,“也对,我与你到底是不同的。唉,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北凉的皇子比天宋多得多,少了谁都不碍事,可事到如今却是别无选择。”
“这跟人数多少有什么关系?”秦渊哂笑一声,“是爷深谋远虑,当初没有决绝地与他们为敌,爷与自家兄弟之间的斗争远没有到必须你死我活的地步,因此爷能全身而退,退也无妨,可你不一样,在这件事以前兴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你们那陛下突然使了这么个阴招,你与他们彻底决裂,谁都再容不得谁活在这世上,到了这般地步,想活着就只能迎难而上。”
静默片刻,苍琮突然轻笑一声:“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宽慰许多,也坚定许多。”
“坚定?你何须心存疑虑?”秦渊笑笑,“身为皇子,心中有天下和百姓,又还算有些才干和胸襟,你不去坐那个位置,北凉哪里还有更合适的人?”
苍琮挑眉:“你突然这样夸我,我又开始不安了。”
“爷没夸你,”秦渊冷哼一声,“爷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你呢?你也身为皇子,你也有才干和胸襟,且心中有天下和百姓,你那些兄弟之中,也没人比得过你,你为什么不去坐那个位置?”关于这一点,苍琮一直很好奇,苍琮记得他前些年见到秦渊时,秦渊还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可这一次秦渊虽然是来了北凉,还搅和进了这淌浑水,但苍琮却觉得秦渊无半分求利之心,无欲无求了一般。
“谁说爷的心中有天下和百姓了?”秦渊哂笑一声。
“没有?”苍琮做起来,完全不相信秦渊说的这句话。
“有一点,但不是最重要的。”说是自大也好是自我满足也好,生为皇子的人总是觉得自己背负着天下苍生,这种责任感与生俱来,又被帝王教育巩固,秦睿也好、他也好、秦绍也好,他们的心中都存着天下和百姓,区别只在于他们有多重视这天下和百姓,而对他来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天下和百姓都不是最重要的。
“不是最重要的又怎么样?”苍琮不以为意,“不是最重要的就不能做皇帝?”
“可以,”秦渊笑笑,“但恐怕做不了一个传世明君。”
苍琮默然。
仔细想想,秦渊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
“因为做不了传世明君,所以你选择放弃?”即便秦渊说得有道理,苍琮也还是不懂秦渊为何能就此放弃。
“是啊,”秦渊转头看向身边的段南歌,“爷不想让他们为难,更不想让他们失望。”
这个“他们”秦渊没有明说,苍琮和穆景晨只当秦渊正看着段南歌,这个“他们”说的就是段南歌和天宋先帝,但只有段南歌知道这个“他们”里面包含了太多人,有她段南歌,有天宋的先帝,有廖氏上下,甚至还有秦昊和秦绍,秦渊的心里其实装了许多人,对秦渊来说这些人都是比天下和百姓重要的,并非只有段南歌一个。
苍琮的眼神微沉。
不想让身边的人为难和失望吗?这似乎是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见这边的四个人终于进入了说话的间歇,己未就走了过来:“爷、夫人,鱼都处理好了。”
“知道了,”痞痞一笑,秦渊先站了起来,然后伸手将段南歌拉了起来,“爷可有很久都没烤过鱼了,不知道技艺生疏了没有。”
抓住秦渊的手顺着秦渊的力道站起来,段南歌浅浅一笑,柔声细语道:“只要是你烤的,都好吃,与技艺无关。”
刚要爬起来的苍琮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栽进水里去。
这两个人真的是烦死了!
不理会苍琮,秦渊和段南歌手牵着手走到火堆旁,秦渊拿起段子恒他们串好的鱼就架在了火上,段南歌抱膝坐在秦渊身边,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眯着眼睛看着被火苗灼烤的那条鱼。
偏头看一眼段南歌那乖巧的模样,秦渊温柔一笑。
好不容易盼到秦渊烤好一条鱼,段南歌才将鱼接过来送到嘴边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吵闹声,与秦渊一起转头循声望去,就见稍远一些的地方有一群人在奔跑,瞧那队形似乎是一群人在追着一个什么人。
“怎么回事?”秦渊沉了脸。
怎么一出门就碰上事儿?
“你们吃着,我去看看。”不想有人打扰段南歌等了大半天的这顿晚饭,段子恒抄起佩剑就带着怒气往那边去了。
“我凑个热闹去。”己未觉得他们这段时间虽然没闲过,日子却也过得风平浪静了许多,好长时间都没碰到这么刺激的事情了,她还真想活动活动筋骨去。
见秦渊重新开始烤鱼,段南歌继续吃鱼,其他人该看热闹的看热闹去,不想看热闹的就留在原地烤鱼吃鱼,苍琮犹豫再三,本是想跟着段子恒他们去看个热闹,却被穆景晨给拉住了。
“还请殿下安分一些。”
苍琮撇撇嘴,老实地坐下了,却是转了个身,一边吃鱼一边看热闹。
段子恒原本真的只是打算过去看看,若这一帮人不会打扰到秦渊和段南歌,段子恒倒也没打算多管闲事,以免节外生枝,只是当看到被一群北凉盗匪追着的女人是谁时,段子恒愣了愣,到底还是提着剑冲了上去,二话不说就开打。
己未一愣,再定睛一看不由低骂一句:“他娘的,这女人怎么还活着?”
云飞一看,当即也是黑了脸,转身刚要离开却被人喊住了。
“云飞!云飞救我!”声未落,颜雅君已经跌跌撞撞地跑向云飞,一副衣衫褴褛的落魄样子,但在颜雅君跑近了之后,己未却是扬了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