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歌的人就在眼前,那声音也该在耳畔,但凤沁却觉得那声音缥缈空灵,仿佛来自远方,她甚至辨不清这声音究竟来自哪个方向。
意识突然变得有些朦胧不清,凤沁双唇微启,喃喃自语似的说道:“他许了我儿皇位,并且答应我会替我儿扫清障碍,保证我儿的天下无一凡臣。”
“你儿?”段南歌眉心微蹙,双眼又一次眨动,“你儿是北凉七皇子?”
凤沁的两眼无神,哂笑一声:“不是,他不是我儿,那个愚钝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跟陛下的孩儿?”
段南歌心中大惊:“那他是谁?你儿子又是哪个?”
“不知道,”凤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他是陛下抱给我的孩子,陛下说若想保我儿人生顺遂,就必须为他准备一块盾牌,一块可以为他挡去所有嫉恨和算计的盾牌。我儿是太……我儿……我儿是……”
凤沁突然眉头紧锁,面上渐渐流露出痛苦的模样,像是在挣扎,像是在与什么抗争。
“啧!”段南歌咋舌,而后用双手扶正凤沁的头,“看着我的眼睛,今日用过晚饭后,你就一直坐在这里,想着你的陛下,想着你的儿子,想着你已经故去的小姐,你什么人都没见过,什么话都没说过。”
双眼无神地看着段南歌,凤沁随着段南歌的话语含糊不清地低喃:“陛下……我儿……小姐……小姐……”
“对,”段南歌重复一遍,“你就一直坐在这里,想着你的陛下,想着你的儿子,想着你已经故去的小姐,你什么人都没见过,什么话都没说过。”
“一直坐在这里……”
放开凤沁的头,段南歌立刻溜出了凤沁的帐子,快速奔回。
“南歌,”见段南歌回来,段子恒长舒了一口气,“怎么样?可有被人发现?”
没有回答段子恒的问题,段南歌只神情古怪地走到桌边坐下,提起茶壶就往嘴里灌茶水。
“……南歌?”眨眨眼,段子恒狐疑地看着段南歌,“发生什么事了?”
放下茶壶,段南歌又静默片刻才缓缓转头看向段子恒,面上仍旧是那副古怪的样子:“我……好想问出北凉的皇室秘闻了。”
“什么意思?”段子恒仍旧一头雾水。
“北凉的七皇子他……”
“廖夫人,”段南歌话没说完,穆景晨的声音就从帐子外传来,“时辰差不多了,劳烦夫人移步大营西侧,切莫让任何人瞧见夫人,我相信以夫人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段南歌与段子恒对视一眼,廖九便在这时凭空出现。
“夫人,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廖九是见穆景晨往这边来了才赶回来跟段南歌说一声。
“没有动静……”段南歌眼神微沉,“你今夜跟着我,留几个人在这里待到明日,知道了北凉皇帝的打算之后就立刻追上我们,其余人……今夜全都带走。”
“全部?”廖九眉心微蹙,眼底却显出几分藏不住的兴致。
云川暗卫混入大营时是处理了营中的一些人,而后冒名顶替进来的,进来的少说也有六七十人,若分批次一点一点地撤走,那兴许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若一起撤走……到那时北凉皇帝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就是全部,”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笑容里多了一丝痞气和邪肆,“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了人,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
她就是仗着这天下间认得去往雷氏路的人寥寥无几,怎样?
“顽皮,”摇头失笑,段子恒拿起放在床上的一个包袱就丢给了段南歌,“你自己的衣裳自己拿好。”
接住那软绵绵的包袱,段南歌故意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段子恒:“堂哥,你都不疼我了!”
段子恒温柔笑道:“都是做娘的人了,别撒娇,快走吧。”
话音落,段子恒就先一步走出了营帐。
“做娘怎么了?”段南歌抓着包袱跟了上去,“我就是做人祖母了那也是你堂妹!”
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段南歌扬手就将包袱扔了出去,正是砸向段子恒的背。
满眼无奈,段子恒连头都没回,只反手背在身后,稳稳的抓住了那个包袱,拿在手里。
见状段南歌却又跑上前去将那个包袱抢了过来,拿在自己手里,引得段子恒越发无奈。
接到廖九的暗号,在各自营帐里熟睡的云川暗卫接连起身,什么都不需要收拾就轻装潜出大营,悄悄跟在段南歌左右,待次日一早同营帐的人起身时才发现他们人不在,只是一看他们的东西都在便没当回事,直到集合操练时这些人都还没出现,再一清点人数主将发现竟一下子少了六十多人,主将心觉不妙,连忙将事情报给北凉皇帝,北凉皇帝当即就冷了脸。
“你说营中少了多少人?”
主将咽了口口水,道:“回、回陛下的话,少了六十三人……”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北凉皇帝冷声问道:“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主将硬着头皮回答道:“与他们住在同一个营帐里的人大多是今日鸡鸣时分起床时就发现他们不见了,也有人说后半夜起夜时就没见着人了,因此……”
心里的怒气到底是没压住,北凉皇帝一掌拍在桌上,怒吼道:“你们自诩北凉最强之师,却让六十三个大活人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陛下恕罪。”被北凉皇帝这么一吼,主将的心里委屈极了。
他若是跟那些人同住一个营帐,那他一定不会让那些人说消失就消失,可问题是他没跟那些人住在一起啊……
“滚出去!”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北凉皇帝实在是不想再看到这个主将。
“……末将告退。”虽然不敢相信北凉皇帝就这样放过他了,但那主将还是迫不及待地退出了营帐,生怕北凉皇帝改变主意一样。
待着主将离开,北凉皇帝就将自己的暗卫统领喊了出来:“你也没有发现这六十三人是何时离开大营的?”
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而且还是六十三个人一起消失,偏又在穆景晨带着段南歌离开大营这么凑巧的时机,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在北凉皇帝的心中冒出的第一个猜想就是这事跟段南歌有关。
“属下无能。”因为北凉皇帝的这个问题,所以暗卫统领一现身就跪了下去。
营中数万兵将,会在夜里起夜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根本就不会特别去留意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六十三个人!”北凉皇帝一拳砸在桌上,“敢在朕的大营里埋伏六十三个人,那个丫头倒是好大的胆子!”
而他和他的暗卫乃至全营兵将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深吸一口气,北凉皇帝又问他的暗卫统领道:“营里突然多出六十三个人,难道就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心知是要受罚,那暗卫统领却也只能如实回答:“启禀陛下,营中……营中未曾多过一兵一将,若那六十三个人当真是宣武王妃安排的,那属下以为他们进来时应该是用了偷梁换柱的法子,被换走的那些人怕是凶多吉少。”
“偷梁换柱……”北凉皇帝眯起了眼睛。
若是偷梁换柱,那兵将数量没有变化,营中的数万人又不可能都是相识的,没人发现倒是有可能的,只不过既然她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进来,为什么却要一起带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难道那丫头就是想让他知道?
“呵!”北凉皇帝突然冷笑一声,“不错,那丫头还真是不错,难怪听说天宋的段国公和先帝都宠她,如今的新帝怎么没娶她做皇后?”
远在天宋京城的秦昊突然打了个喷嚏。
“陛下?”陪在旁边的段子萱一愣,有些担忧的看着秦昊,“我知道国事繁重,陛下近来时常熬着夜批阅奏折,但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不碍事,”低头看着怀里小小的秦善星,秦昊道,“不知道是谁在骂朕。”
秦昊话音刚落,那熟悉的轻佻声音就传入耳中:“呦呦呦,事到如今还有人敢骂咱们天宋的皇帝陛下吗?您跟臣弟说,臣弟揍他去!”
额角的青筋一突突,秦昊仰头看向坐在房梁上的秦渊:“下来!”
段南歌回来时好歹走了门,这混账就不能安安分分地走门进来吗?
“谨遵圣命,”痞痞一笑,秦渊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然后径直走到秦昊面前,隔着桌子在自己儿子的脑门上戳了一指头,“这爷的儿子?一段时日没见,是不是比之前更圆润了?”
看着像个球似的,若让南歌瞧见,她怕是要恼。
对此,秦昊也十分无奈:“太子什么都给他吃,能不圆润吗?”
“呦,这么小就知道疼弟弟了?”秦渊转头看向被段子萱抱在怀里的天宋小太子,“是个好太子,这个美好的品德可要一直保持下去。”
话锋一转,秦渊就问秦昊道:“玉门关的局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