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段子恒和廖九来到北凉皇帝的营帐,段南歌才一撩开帐子的门帘就看到了坐在桌边主位的北凉皇帝和坐在皇帝左手边的穆景晨。
眉眼微动,段南歌款不走了过去:“陛下又打算请我吃饭?不过很遗憾,我刚吃过。”
话音落,段南歌就在北凉皇帝的对面坐下,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驸马呢?”
没有回答段南歌的问题,北凉皇帝往段南歌的身后看了一眼,然后略有些不悦似的沉声说道:“你跟这两个男人还真是形影不离,听说他们夜里都住在你的帐子里?”
“是又如何?”歪了身子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段南歌用手支着脑袋,低眉浅笑。
见段南歌全然不在意,北凉皇帝便将原本想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不愧是北凉独孤氏的血脉。”
哂笑一声,段南歌不以为意道:“如果陛下想要用血脉来跟我套近乎的话,那还是算了,这招你们那驸马见我一次就用一次,真亏得他不觉得腻,我听着都腻了。”
“朕需要跟你套近乎?”北凉皇帝冷笑一声,“而且独孤氏的血脉与朕何干?枉他们世代经商,朕还以为他们能更有眼光和远见,结果那就是只是一群自负的愚蠢之人。”
听到这话,段南歌的眼神微闪。
北凉皇帝这话时什么意思?暗指独孤氏选错了主子?可独孤礼分明就说独孤氏是支持七皇子的,那可是凤沁亲子……
段南歌转头,跟段子恒交换了一个眼神。
段南歌就坐在北凉皇帝的对面,因此这个无心隐瞒的转头动作就被北凉皇帝给看到了。
“朕见过不少女子,如你这般思维敏捷、深谙朝政的却屈指可数。”
“陛下过誉了。”转回头,段南歌冲北凉皇帝微微一笑,“那么陛下找我来是想要跟我说什么?您是打算在吃饭之前说,还是要等您吃完了饭再说?”
北凉皇帝略有些好奇的反问道:“若朕说朕想先吃饭吗?”
“那您吃呗,”段南歌摊摊手,一脸无奈,“您吃您的,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是吗?”北凉皇帝难得露出个笑容,然后就真的将段南歌置之不理,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左右各瞥一眼,穆景晨喝着茶,一声不吱,段南歌也不在意,眉眼带笑地东张西望起来,时不时地偏头与段子恒讨论几句,对这帐子里的各种摆设进行着褒贬不一的评价。
总觉得段南歌是在装模作样,北凉皇帝就想看看她究竟能装多久,于是北凉皇帝故意放满了吃饭的速度,一边吃一边打量段南歌,这一顿饭吃得反倒比平时辛苦许多,反观段南歌仍旧是一副不急不躁、惬意慵懒的模样,评价完了帐子里所有都东西,段南歌就低垂了眉眼,用缠在腰上的纱带仔细地擦拭着挂在腰间的环佩,擦得认真极了,耐心极了,看着她那温吞的模样,反倒是北凉的皇帝着急了。
“又不是什么上等美玉,若觉得脏了就扔进水里洗洗去。”
而且她身上穿着那么多件衣裳,随便揪一个角就是一大片布料,她怎么偏偏就选了那条细细的纱带?真是叫人看着难受!
“嗯?”段南歌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北凉皇帝,想了会儿才明白北凉皇帝说得是什么,“我没觉得它脏啊。”
“……不脏你擦它做什么?”北凉皇帝有些恼。
这丫头的言行怎么就那么古怪?
段南歌无辜道:“因为我无事可做啊。陛下您吃完了没有?您若没吃完,我就继续擦。”
她擦个环佩跟这北凉皇帝有什么关系?非得把她喊来看他吃饭,她不爱看,找点儿别的事情做还不行?
不过这北凉皇帝的脾气可比他们天宋的陛下急躁多了,而且这性子也直,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只要能乱了他的步调倒是很好应付。
冷哼一声,北凉皇帝撂下了筷子:“景晨带了三千骑兵,足够保你性命,你今夜就随他启程。”
“启程?”段南歌愣住,是真的愣住了,“去哪儿?”
“你不必知道,”北凉皇帝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并没有选择权不是吗?”
“陛下觉得我没有?”嘴角微扬,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
“你若有,又岂会待在这里?”北凉皇帝鄙夷地看了段南歌一眼。
段南歌歪了歪头,然后深表赞同地点点头:“说得也是,我既然已经落在陛下手中,那就只能听候陛下差遣。”
“算你识相。”
北凉陛下对段南歌的识时务很满意,但穆景晨却蹙起了眉,心中有些担忧。
他记得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个听话的主儿,这怎么转性了?她留在这里一定另有目的,可会是什么样的目的?天宋新帝才刚登基,照理说首要之务该是稳定天宋局势,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不会对北凉做什么……天宋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段南歌浅浅一笑:“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绝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朕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朕没有其他吩咐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那我就不打扰陛下了。”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段南歌仍旧没有向北凉皇帝行礼,转身就款步离去。
“南歌,你想做什么?”段子恒一脸担忧。
“不知道,”叹息一声,段南歌的眼中也有些许的迷茫,“我猜不透这位陛下究竟想要做什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又该如何应对?只是这数万北凉军一直驻扎在此,堵在玉门关外,我实在是安心不下。”
且不说数万大军从北凉开拔至此要耗费多少人力,这数万大军在这荒凉之地一待就是月余,消耗的粮米物资又有多少?北凉物资匮乏,北凉皇帝此举可谓是下了血本,她不觉得这仅仅是为了他那几个儿子。
可若说北凉皇帝想攻打天宋,那仅凭这数万人马怕也不够,就算天宋的兵马不如北凉强壮,可新帝登基时可谓兵不血刃,天宋的根本并未受损,不战是为求稳妥不想节外生枝,若要战天宋却也是不惧,更何况驻守玉门关的天灵军本就是天宋战力数一数二的大军,又有仇武坐镇,国公爷此时怕也还在玉门关,北凉这数万人马就算突袭也就只能战个平手,除非还有北凉军潜伏在北凉关内,随时准备支援。
这些事都没有弄清楚,她如何能安心回去?可北凉皇帝对她的防备心极重,这营中的其他兵将又是一问三不知,难怪北凉皇帝能安心地放任她四处乱跑,为今之计只能将计就计,先去到北凉的其他人身边,然后才能打探消息。
“说的也是。”心里一沉,段子恒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北凉军,心中也是惴惴不安,“那就去吧,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听到这话,段南歌扭头看着段子恒,有些诧异:“我以为堂哥会拦我。”
段子恒轻笑一声:“我拦得住你吗?”
段南歌撇嘴:“怎么拦不住?我多听话啊。”
“那你别去了,现在就回天宋去。”段子恒好整以暇地看着段南歌。
“额……”段南歌嗔瞪段子恒一眼,“堂哥这话说得没有半分真心,我不听。”
段子恒摇头失笑:“就你歪理多。”
段南歌娇俏一笑,然后对廖九说道:“九,你去独孤礼那边盯着,北凉陛下让我跟穆景晨趁夜离开,我想知道这事儿他要如何对独孤礼解释。”
若只是想让穆景晨带她走,北凉皇帝完全没有必要将独孤礼一并喊来,可独孤礼被喊来了,那就该是北凉皇帝另有安排。
“是。”应了一声,廖九却没急着走,一路跟着段南歌回到营帐,而后才偷偷潜出去,隐在独孤礼的营帐附近。
因为廖九不在,所以段南歌回了营帐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入营以来头一次让段子恒去火头军那里将晚饭端回营帐吃,听到下属的禀报,北凉皇帝不以为意,只当段南歌是听了他的话正在营帐里收拾东西,女人家收拾东西拿根本就是件麻烦事儿,若没有时限,怕是能收拾到地老天荒去。
显然穆景晨并不这么想,但穆景晨也没把心里的怀疑说给北凉皇帝听,只是在与北凉皇帝谈完了事情之后就去了段南歌的帐子。
“段大小姐可在?”
穆景晨的话音刚落,帐子里不耐烦的女声就传了出来:“说了多少遍了管我叫夫人!你们再这样我可就要打人了!”
穆景晨一愣,旋即嘴角微抽。
这女人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廖夫人,景晨贸然来访,还请夫人见谅,不知夫人可否拨空一叙?”
“没空,小国师请回吧。”帐子里,段南歌眉眼带笑。
来都来了,必是有话要说,那还装什么知书达理?
穆景晨又是一愣,眨着眼盯着自然垂下的帘子看了看,穆景晨抬手就将那帘子撩开了。
“夫人所言所行当真总是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