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宋杰已经去了岭南,段南歌心里有些着急,也想尽快赶到岭南去,但现在能不能加紧赶路并不是段南歌说的算的事情。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喊停马车下车去吐了个天昏地暗,吐过之后段南歌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到马车上了。
段子萱是一行人当中唯一经历过怀孕生子这件事的人,其他人顶多也就像公孙月那样见过而已,因此比起公孙月的医理药理,段子萱的一些方法反倒更能缓解段南歌的症状。
“没事吧?”将水递给段南歌漱口,段子萱有些担心,“你的身体本就不好,怕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不如……不如我们就找个隐蔽点儿的村子住下算了。”
段南歌摇了摇头:“别小看那个人,与秦渊和秦昊相比,那个人的优势在于手下的人多且散,说不定在哪个村里、镇里就有他埋下的人。”
这些人对大局不会有任何影响,但若她们留在天宋境内,这些人想抓到她们两个还是很容易的。
段子萱拧眉:“早知道就待在京城里了。”
段南歌抬头瞥了段子萱一眼,低眉浅笑道:“京城是他们的战场,误伤几率太大。”
而现在不管是她还是段子萱都冒不起这个险了。
段子萱抿嘴不语。
扶着段子萱的手站起身来,段南歌打趣一句道:“原以为嫁给楚王当了楚王妃就能荣华富贵、耀武扬威,结果却要日日担惊受怕,后悔了没有?”
段子萱登时就白了段南歌一眼,不答反问道:“那你后悔了吗?”
“我后什么悔?”段南歌轻笑一声,“我决定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今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有什么好后悔的?”
扶着段南歌回到马车上,段子萱这才从公孙月手上接过自己的孩子:“我永远都搞不懂你的想法。”
女人嫁人无非就是想求这一生有所依靠,谁不想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偏段南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遭了寻常女人都不会遭的罪却还没有一句抱怨,踏出每一步之前都要为吴王设想一番,也难怪吴王对她死心塌地,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出这样的女人来了。
靠在后面闭目养神,段南歌嘴角微扬:“你又不是我,搞懂我的想法做什么?你只要懂你想要的就可以了。”
“我?”段子萱哂笑道,“我想要的可比你想要的简单的多,我现在就只想跟王爷和我们的孩子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为此愿意放弃锦衣玉食、位高权重吗?”段南歌睁开一只眼睛睨着段子萱。
段子萱却抿嘴不语。
愿意放弃吗?她当然不愿意。生在国公府中,她虽然不得父亲喜欢,却也没被亏待过,再加上母亲宠她,她几乎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吃穿用度都不比公主差,又因为父亲是陛下最信任的权臣、重臣,所以出门在外也没有人敢说她一个不字,连皇子和公主都要让她三分,这便是她从小过到大的生活,锦衣玉食、位高权重,现在说要让她放弃,她怎么可能愿意?
可不愿意放弃吗?若是以前,她也能像段南歌这样一心与自己的男人并肩作战,满心想的都是跟他在一起,刀山火海都不怕,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有了孩子,连她自己都知道她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孩子身上,与孩子相比,王爷似乎都不重要了,不然她也不会这样轻易地就答应离开京城,虽然舍不得王爷,可她更不愿让孩子冒险,她想要给她的孩子最好的一切,却更想让她的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成人,她知道生活在权贵之家是怎样的酸涩,因此她不愿她的孩子也品尝同样的滋味,若不得不为此放弃锦衣玉食、位高权重的生活,她或许是愿意的。
暗自叹息一声,段南歌又闭上了眼睛,柔声细语道:“若不肯舍弃身份和地位,那我们这样的人注定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过着平淡且安稳的生活。再说了,就算你我愿意舍弃身份和地位又有什么用?爹舍不下陛下,秦昊和秦渊舍不下天宋,自己选的男人,认命吧。”
段南歌这话说得并不悲伤,甚至没有不满,她就只是在调侃段子萱而已。
段子萱冷哼一声,还白了段南歌一眼:“我就跟你说说,这些话你可别说给王爷听。”
“哪个王爷?”段南歌故意逗段子萱。
“你这个人!”段子萱气呼呼地瞪着段南歌,“我跟你真的是天生不合!看在你身体不适的份儿上我不与你计较,你别跟我说话了!”
“明明是你起的头。”段南歌十分委屈。
恨得咬牙切齿,段子萱坚决不再理会段南歌。
没有人可以逗弄了,马车又一直颠簸,段南歌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难受,却咬着牙扛着,一句抱怨都不说。
段子萱见段南歌实在是难受,又怕段南歌逞强过头动了胎气,几次想要让简云将车速再放慢一些,却都被段南歌拦住了。
不能再慢了,天节军的大将军曹义可不是什么忠肝义胆的人。
原本至多只需要半个月的路程硬是因为段南歌的身体原因而被拉长成一个月,临近年关,段南歌一行才终于踏进岭南苍梧城。
段南歌一行是一早进的城,正赶上集市开市,又因为临近年关,所以这个时间是苍梧城中最热闹的时间。
将车窗推开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景象,段南歌的脸上始终都洋溢着甜美的笑容,那笑容与她平日里毫无意义的浅笑不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地替苍梧城感到高兴的笑容。
段子萱却是看不懂段南歌脸上的这种笑容:“不过就是热闹一些,还至于让你高兴成这样?”
“至于,当然至于,”段南歌感慨万千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可只有死人。”
面色一僵,段子萱这才想起段南歌曾经南下赈过灾:“大过年的,别说这么晦气的话。”
“什么大过年的,还有半个月呢,”段南歌戏谑地瞄一眼段子萱,“怎么?听到死人就怕了?”
段子萱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段南歌。
“大小姐,”卓胤然突然打马凑到窗边,伏低了身子对段南歌说道,“启禀大小姐,卓氏在苍梧城中尚且没有一间店铺,我们……去哪里下榻?”
“去廖氏,”段南歌低眉浅笑,“岭南到处都是廖氏名下的店铺,谁住进去都不奇怪。”
“是,那属下这就去廖氏的客栈让他们安排一下。”
“嗯,去吧,这个给你。”段南歌取出廖氏主母的印信递给卓胤然。
卓胤然恭恭敬敬地接下那枚印信,快马奔去廖氏客栈。
他得赶在大小姐抵达客栈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我们在这里停留多久?”段子萱问段南歌道。
“正事处理完再走,怎么也得十来天。”曹义那个老狐狸可不好对付,她最怕曹义言而无信,若不能找出曹义的弱点握在手里,她不放心。
眼神一闪,段子萱道:“那不如等过完年再往南楚去吧。”
“你想在这里过年?”段南歌眉梢微挑。
对她来说,秦渊和国公爷都不在身边,那这个新年就跟寻常日子没有什么分别,在哪里过都一样。
段子萱垂眼看着怀里的孩子,无奈道:“这里好歹还是天宋。”
“说得好像我们这一去南楚就不回来了似的,”段南歌摇头失笑,“也罢,不差那几天的功夫,就等过了年再去南楚。”
她刚好也休养半个月,还不知道南楚那边是个什么形势,小心为上。
进到廖氏客栈,段南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栈大堂里等她的廖十三和秦绍,惊讶于秦绍竟然会在苍梧城里,段南歌给廖十三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在己未的搀扶下径直上楼往客房走去。
按住急着起身的秦绍,廖十三等段南歌一行进到客房里了,这才起身上楼,与秦绍一起拐进了天字房。
“属下见过夫人,见过楚王妃。”
“两位皇嫂,好久不见啊!”秦绍仍旧是那个开朗的性子,只不过比以前多了几分自信,少了一些小心翼翼,只冲段子萱和段南歌拱了拱手就在一边坐下了,“五皇嫂这肚子……几个月了?”
“快七个月了。”段南歌低眉浅笑。
“这不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吗?”秦绍略略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五皇兄怎么也敢让你翻山越岭地往南楚去?”
“没想到路上会耽搁那么久,”对此段南歌也十分无奈,“何况我这副模样也帮不了你五皇兄他们什么忙,留在京城反倒要让他们分心。倒是你,怎么来苍梧城了?”
听到这话,秦绍咋舌,向段南歌抱怨道:“还不都是五皇兄催我!他隔三差五就差人传信给我,信上别的话没有,就只问我到哪儿了,我现在是南楚的圣夫,我能到哪儿啊?我也是没有父皇诏命就不能踏进天宋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