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段子萱终于安心去休息了,段南歌的嘴角微抽:“警惕性太高也是挺烦人的。”
听到这话,围在桌边的己未几人都窃笑起来,屏风后段子萱的身形僵了僵,显然也是听到了段南歌的这句话。
“说正事儿,”丝毫不觉得尴尬,段南歌整理好思绪,柔声细语道,“胤然你待会儿安排人去给商州的廖氏传个信,就说我跟二小姐已经安然抵达商州,让廖氏的人千万不要来找我们,若实在担心,让他们在暗中盯着。”
廖氏若要送人来她身边,那这个人一定是廖氏的大管事,甚至很有可能是廖十本人,而这些人却恰恰是廖氏最为人所熟知且最惹人注意的人,跟那些人在一起,她会暴露得更快。
“是,大小姐。”卓胤然毫无异议地应下,而后将地图铺展开来,“护送大小姐和二小姐去南楚的商队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以启程,只是路线尚且没有确定,大小姐您看?”
“选最快的那条路。”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天宋,进入南楚,而且跟商队在一起,她们进入南楚的理由也是十分正当的。
“那便是这条,”卓胤然立刻就用手在地图上画出最短、最快的路线,“这条路的后半程是水路,顺流而下,只是上岸后的那段路有些难走,岭南的西南尽是地形复杂的山林。”
段南歌抬手点住岭南的西南:“从商州到这里需要多长时间?”
“以大小姐和二小姐的状况……一个月吧。”
卓胤然其实非常担心,如今段南歌有孕在身,段子萱又带着个孩子,走这条路实在是危险,而且等他们到了最难走的岭南西南时,段南歌的肚子该比现在大上不少,卓胤然无法断言到时候他们能不能成功越过岭南的西南抵达南楚。
“一个月……”听到这个时间,段南歌也皱起了眉。
再过一个月,她这肚子得有多大?还能翻山越岭的吗?
想了想,段南歌转头望向屏风:“段子萱,你睡了吗?”
“没有,什么事?”段南歌正在跟人商量正经事,段子萱怎么可能睡得着?
段南歌又问道:“你怀孕六个月左右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屏风另一边的段子萱静默片刻,然后十分简练地说道:“生活不易。”
段南歌怔了怔:“这么惨的吗?”
“还有更惨的,你要听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得有些远,段子萱的声音听起来凉飕飕的。
“不要,我不想听。”段南歌坐正身子,重新看向面前的地图,“能绕过岭南西南的山林吗?”
“能是能,”卓胤然指向地图上的另一个地方,“如果绕路的话,就只能从这里上岸,然后走官道去南楚,会比最短的路线多花半个多月的时间。”
“多半个月?”怎么会多出那么长时间?
己未替卓胤然解答了段南歌的疑惑:“天宋的岭南山林众多,一片连着一片,这条路虽然绕过了难走的山林,但却几乎是在绕着岭南西部转了一个大圈,半个月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若等到那时大小姐您的身体状况糟糕到一定程度,说不定要花上一个多月,您在南楚兴许待不了多长时间。”
这样一推算的话,等他们到了南楚都城,大小姐就差不多该生产了。
“那也说不准,”公孙月支着脑袋说道,“大小姐的身体娇弱,产子之后怕是要休养很长时间。”
至于这时间到底有多长,就要看大小姐产子的过程是否顺利了。
听完公孙月和己未的话,段南歌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她忘了自己是个身体娇弱的女人,产子后用来休养恢复的时间必定比其他女人长出许多,恐怕还真不是坐个月子就能解决的事情。
“罢了,”段南歌长舒一口气,“就绕路去南楚,时间长一点就长一点。”
将该商量的事情都商量好之后,己未几人就离开了天字房,段南歌原本也想跟他们一起离开然后起住旁边的房间,却被段子萱喊住,留在了天字房里。
坐在床边,段南歌看着在床上酣然熟睡的小小婴儿,只觉得整颗心都是软的。
“小侄儿还真是乖巧,这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听到他的哭声。”
看着自己的儿子,段子萱笑得温柔:“大概是因为路上的风景新奇,看热闹都忙不过来,哪有空哭?在府里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
段南歌柔声细语道:“也有可能是心疼他娘亲吧。”
段子萱一愣,然后笑道:“哪有那么玄乎,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怎么可能懂那么多?”
“人不都说母子连心吗?”段南歌偏头。
段子萱叹息道:“若真连心,他就不可能这样乖巧,我这心啊,从离开京城之后就一直七上八下的。你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段南歌轻笑一声,“估摸着是在想办法给太子安个弑父的罪名吧。”
“弑父?!”段子萱大惊失色,“陛下已经下了狠心吗?”
段南歌挑眉:“怎么?秦昊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段子萱一脸茫然。
“陛下病重,清醒的时间不多。”
段子萱呆了呆:“难怪……”
难怪王爷突然下了决心要除掉太子……
“你说……他们能赢吗?”与太子的这一场较量,王爷他们当真有把握能赢吗?
“能,九成可能。”看着床上那个软软的小人儿,段南歌到底是没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那肉肉的小手。
“九成?那另外一成呢?”瞥了眼段南歌不安分的手,段子萱没有阻拦。
“余下那一成就是太子的奇迹。”
若没有奇迹发生,太子断不可能会赢,毕竟龙武军握在国公爷手里,玄戈军握在秦渊手里,西北的天灵军忠于陛下,东北幽州又有聂儒把控兵权,唯一的隐患可能就是岭南的天节军。不过就算天节军归顺了太子也没有关系,她不就正在去岭南的路上吗?曹义若是想归顺太子,那就先给他自己买口棺材吧!
“奇迹有可能会发生吗?”哪怕只有一成输的可能,段子萱都会惶惶不安。
两眼一眯,段南歌冷声说道:“有也得让它变成没有!”
眼神一闪,段子萱打量着段南歌:“咱们往南楚去的这一路上,你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段南歌抬眼看着段子萱,眼中有一抹精光掠过:“咱们姐妹俩什么时候也开始心有灵犀了?”
“怀着孕你就不能老实些?”段子萱瞪着段南歌。
段南歌反问道:“那你到底是希望我帮忙还是不希望我帮忙啊?”
段子萱抿嘴。
原本她只是觉得段南歌运气好,幸得父亲疼爱,幸得吴王宠爱,可从王爷口中得知吴越一带在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所发生的变化时,她知道段南歌是真的有能耐,刚刚得知段南歌不知何时经营起一个卓氏之后,她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段南歌的那份能耐不逊色于天下间的任何一个男人,当真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她就算不甘不愿也只能自愧不如,撇开那些偏见之后,她知道段南歌的心胸和气量是她永远都比不上的,那是一个身体娇弱却天生就不当自己是弱质女流的女人,那是一个生为女人却天生就觉得自己能跟男人比肩的女人,她们站得高度不一样,看到的风景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见段子萱不说话了,段南歌笑道:“放心吧,我只是怀了个孩子,又不是变成了傻子,这个孩子会为我带来好运的。”
“但愿如此。”
像是掐算好了姐妹俩话题告罄的时机,天字房的房门准时被人敲响。
“谁?”段南歌立刻扭头紧盯房门。
“大小姐,”卓胤然瞥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廖十,“有客来访。”
客?仔细一琢磨段南歌就知道来人是谁:“我不是说过别让他们来吗?”
闻言,卓胤然扭头看向廖十,脸上写着“我没骗你”几个字。
大小姐让传给廖氏的话是他亲自去传的,谁知道这廖十正巧就在商州,听说大小姐也在商州就无论如何都要来跟大小姐见上一面,他说大小姐不准,这廖十还不信。
没想到当真是段南歌不让他来,廖十脸上那温和的笑意略略一僵,还是对段南歌说道:“有事禀报。”
段南歌拧眉:“进来吧。”
卓胤然这才推开房门,将廖十放了进去。
“夫人,”走上前去,廖十先向段南歌行了个礼,然后才看到段子萱,愣了愣才作了个揖,“草民见过楚王妃。”
瞥一眼段南歌,段子萱道:“非常时期,不必多礼。”
段南歌浅浅一笑,问廖十道:“你说有事禀报,是什么事?说吧。”
廖十瞥一眼段子萱,然后才开口说道:“启禀夫人,前几日从岭南传回了消息,说宋杰人在岭南。”
“宋杰?”段南歌的脸色微变,“太子府的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