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茗陪段南歌聊了一会儿,见关欣怡来了,白茗就欠身告退,将伺候的事情交给了候在一旁的几名女婢。
看着关欣怡快步走近,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突然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于是就让己未去找你了,希望没打扰到你。”
“王妃这是哪里的话,”噙着温柔的笑意,关欣怡踏进亭子,款款向段南歌行了个礼,“能陪王妃说话是我的荣幸。”
“坐吧。”看着关欣怡要坐,段南歌就拿起一直被放在一旁的那件斗篷,抖开了披在身上,“这天儿是越来越凉了,京城里风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冻人了吧?”
瞧见那件斗篷,关欣怡的心里一慌,腿软似的歪了身子,幸好石凳就在旁边,关欣怡连忙伸手撑在石凳上,勉强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不敢看段南歌的眼睛,关欣怡尴尬道:“被裙摆绊到了。”
“当心些,”段南歌低眉浅笑,“若摔着了少越该心疼了。”
关欣怡微微红了脸。
亲手给关欣怡倒了一杯茶推过去,段南歌闲聊似的对关欣怡说道:“我还在京城时对京城里的人都不太熟悉,对发生在京城里的事情也不甚了解,但我听己未说你在京城里还是个名人?”
“我哪算是什么名人啊,”关欣怡端起那杯茶,轻抿一口,“只不过是要帮父母打理生意,常在外抛头露面,认识我的人自然多一些。”
“这样说倒也有些道理,”段南歌打趣一句道,“有那些钱多的公子支持,你们家的生意应该做得还不错吧?”
关欣怡慌张地摇头,连忙解释道:“我跟那些公子都不熟的!他们也犯不着为了我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钱财。”
对关欣怡这话不置可否,段南歌又问道:“你跟少越是怎么认识的?据我所知少越的生活极其单调,怎么就运气那么好地遇见你了呢?”
听到这话,关欣怡先是赧然一笑,旋即又有所顾虑似的:“王妃觉得我跟少越之间的差别真的这样大吗?”
段南歌一时没明白关欣怡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便随口说道:“男女有别,这差别自然是大。”
没想到段南歌会给出这样一个玩笑似的回答,可看段南歌那眉眼带笑的模样又不像是故意说笑,闹不明白段南歌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关欣怡只得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皇商唐氏的唐小姐也曾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她问我是怎么跟少越认识的,又说我的生活与少越的生活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交集,我们两个的相遇称得上是奇迹……”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眯着眼睛看着在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柔声细语道:“谁与谁的相遇又不是奇迹呢?再说了,你跟少越都住在京城,这不就是你们两个的交集吗?”
关欣怡垂头不语,似乎并没有因为段南歌的话而解开心结。
其实原本关欣怡从来都没想过这些事情,她就是那样突然地跟少越相遇,她救少越一次,少越救她一次。其实在那之后两个人之间当真是一点儿交集都没有,关欣怡的心里记挂着少越,却总也没机会见到少越,曾有几次关欣怡看到少越脚步匆匆地在街市里穿行,迎面而来,可就在她以为少越至少会跟她打一声招呼的时候,少越却径直从关欣怡身旁走过,不是假装没有看到关欣怡,而是真的没有注意到她,没有看到她。说不出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里,关欣怡终于在再一次看到少越行走在街市上时上前拦住了少越,两人之间的来往便是从那之后真正开始的。
跟少越在一起的日子里,关欣怡从没觉得两人身份有别,他们只要待在一起就有话聊,关欣怡从没觉得他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直到唐莹对关欣怡说了那些话,直到嫁给少越住进吴王府,关欣怡这才发现少越的生活跟她的生活真的完全不一样,或许对段南歌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少越只是个护卫,但对关欣怡这样地位的人来说,少越的生活已经称得上是富贵,那是关欣怡完全想象不到甚至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生活。
见关欣怡闷闷不乐,段南歌浅浅一笑:“莹儿说的倒是没错,你原本只是京城里的寻常百姓,生活在京城南边,家里做着小本买卖,能接触到的人除了街坊邻里就是常在集市里走动的人,能接触京城上层社会唯一的途经就是在集市里做小本买卖。
但少越以前是在陛下身边做武官的,他住的地方在京城北边,他的生活轨迹就只在皇宫、家和训练营三点之间,只有在受陛下之命要外出办事时才会脱离这个轨迹。除非是路过,不然他不会出现在集市里,甚至不会出现在京城的街道上。
若说差距,那你的生活跟少越的生活当真是天差地别,你们本就是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的两个人,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段南歌说在前面的话都是关欣怡不想听的,原本脸色只是有些阴郁的关欣怡越往下听眉心就蹙得越紧,可当听到段南歌这最后一句话时,关欣怡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段南歌,神情中有些错愕,又有些茫然。
“这……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段南歌揪一粒葡萄扔进嘴里,“兴许因为少越的体贴你从来没有感受到你们两个之间的不同,但少越一定清楚,他清楚,却还是坚定地将你娶了回来,这份坚定不移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安心吗?”
“可是我怕……”关欣怡眉心紧锁,“我怕我们都无法适应对方的生活。”
“为什么要去适应对方的生活?”段南歌微微偏头,“你的生活只属于你孤单的曾经,他的生活也只属于他寂寞的曾经,如今你们两个成亲,成了一家人,将要开启的是你们两个的生活,是你们两个都未曾体验过的生活,你们两个需要去适应的是这种新的生活,是未来,而非曾经。”
将段南歌这番话仔细琢磨一番,关欣怡问段南歌道:“这是王妃的经验之谈?”
“当然。”
“那……”犹豫一下,关欣怡还是问道,“那王妃决定要开启这一段新生活的时候,没怕过吗?”
“怕什么?”段南歌笑着反问关欣怡,“你有兄弟姐妹吗?”
不明白段南歌为什么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关欣怡老实地点头:“有,我有一个妹妹。”
眼神微闪,段南歌又问道:“那你会因为吵架或者生活中不顺遂的事情而担心与她之间的关系决裂吗?”
“不会,”关欣怡摇头,“那没什么可担心的。”
“为什么?”段南歌追问。
“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无论如何都是。”那可是她的亲妹妹,她们姐妹从小感情就很好,吵架也好不顺遂也罢,她们是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舍弃对方的。
“是啊,”段南歌浅浅一笑,“你相信你妹妹对你的亲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即便你们日日争吵,即便你们志趣不合,你都相信她不会改变,那么少越呢?你难道不相信他对你的感情吗?”
看来关欣怡跟她妹妹之间的感情很好啊,若是如此,那当她的妹妹遇到困难时,这个做姐姐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没有!”关欣怡立刻反驳道,“我若是不相信少越,就不会一直等他。”
“那你怕什么?”
关欣怡抿嘴不语。
瞥一眼不远处的一棵枫树,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若真那么担心,就将这些担心和害怕说给少越听,别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瞎琢磨。”
“多谢王妃提点。”关欣怡淡淡一笑,那笑容却因为愁绪而有些僵硬。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段南歌换了话题:“现在令尊和令堂的身边就只有你妹妹?”
听到这话,关欣怡的眼神微暗,心中满是对父母的愧疚:“妹妹她在兵部侍郎府中做女婢,因此是住在兵部侍郎府中的,并不家父家母身边。”
“兵部侍郎啊……”段南歌的神色一变,略略有些担忧的样子。
“怎么了?”见段南歌露出这样的表情,关欣怡自然是要问上一句。
“嗯……”犹豫一下,段南歌还是对关欣怡说道,“这事儿我倒是也说不准,但我听王爷说兵部侍郎与太子殿下关系密切。”
关欣怡的心顿时就是一颤,咬紧了嘴唇将可能冲口而出的话给咽了回去。
“是吗?”关欣怡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我可没听我妹妹提起过,而且那兵部侍郎看起来像是个不重名利、不争不抢的人,在朝中为明哲保身不是应该不与皇子走得太近吗?”
段南歌轻笑:“你懂得倒是不少,是少越跟你说的?”
能及时控制住自己的惊慌做到不失言,这关欣怡倒也有些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