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逸云楼里热闹非凡,但凡是跟少越和吴王府有点儿交情的人都在受邀之列,而在这吴越之地也没有人敢不给吴王府面子,因此逸云楼里从一层到顶层都坐满了人。
这一夜,段南歌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并没有她所以为的那样机灵,即使宾客满座,即使时间未到,她也始终无法忽略心中的惶惶和担忧,甚至连一个完美的笑容都维持不住,到底还是引起了秦渊的注意。
“怎么了?”注意到段南歌的意兴阑珊,秦渊连忙带着段南歌从人群走出,站在窗口,“累了?”
不应该啊,南歌都睡了整整一下午了,怎么还是一副恹恹的模样?该不会是病了吧?
段南歌摇了摇头,扁着嘴有些娇气地说道:“可能是下午睡得多了,有些难受。抱歉,这明明是你特地为少越准备的喜宴。”
“跟爷还说这些?”将段南歌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秦渊柔声说道,“反正今夜的主角是少越,爷去跟他们交代一声,然后就带你回家,嗯?”
“好。”段南歌乖巧地点头,那模样是秦渊很喜欢的。
说是跟人交代一声,实际上秦渊就只去跟荆风说了一声,然后就牵着段南歌的手带段南歌离开了逸云楼。
己未几人今夜也是同样的心不在焉,无心享受喜宴的欢乐,几个人就只盯着秦渊和段南歌,直到看见秦渊和段南歌相携离开逸云楼,几个人便追了上去,临走前还嘱咐少越待在逸云楼里。
今夜少越是主角,他若离开,叫关欣怡情何以堪?反正他们今夜的任务就只是阻拦秦渊而已,缺少越一个也无所谓。
当真以为段南歌是觉得难受,秦渊怕段南歌吹着风,还特地找了辆马车来,荆风和少越不在,秦渊也没注意到还躲在逸云楼里的己未几人,于是就亲自驾车带着段南歌回府。
越是靠近吴王府,段南歌的脸色就越阴沉,难得紧张得攥紧了衣袖,等秦渊将马车停在吴王府门前再拉开车门看到段南歌时,段南歌就是一副神情紧绷的模样。
“很难受吗?”秦渊一脸担忧地向段南歌伸出了手,“爷抱你。”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段南歌抱住秦渊的脖子,由秦渊打横抱出马车,抱进吴王府。
低头再看一样段南歌的神色,秦渊担心地蹙起了眉:“等会儿爷去将公孙月喊来给你瞧瞧。”
段南歌抿着嘴,不置可否,段南歌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秦渊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回到主院,将段南歌放在床上,秦渊转身就要去找公孙月:“你等着,爷去喊公孙月。”
“渊,”躺在床上的段南歌一伸手就拉住了秦渊的衣摆,然后坐起身来,“我没事。”
“你今天可一点儿都不像没事的样子,”拍拍段南歌的脑袋,秦渊温柔地哄道,“听话,爷一会儿就回。”
段南歌却仍旧抓着秦渊的衣摆,仰着脸看着秦渊:“渊,我真的没事,我有话要跟你说。”
闻言秦渊微怔,片刻后便回身坐在了段南歌身旁:“你这一整晚心神不定的,就是因为有话要跟爷说?”
“嗯。”段南歌轻轻点了点头。
见段南歌点头,秦渊觉得好笑:“瞧你憋了一晚上那难受的模样,说吧,是什么事?”
抬眼看着秦渊,段南歌的脸上却是半分笑意都没有,连那一对泛着幽蓝光芒的眸子里都满是心痛和担忧。朱唇微启,段南歌却是连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第一次见段南歌这副模样,秦渊怔住,盯着段南歌的这一副表情,脑子飞快地转着,可一时间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秦渊下意识地抓过段南歌的手握住。
轻咬嘴唇,段南歌静默半晌才终于开口:“我今日刚回来那会儿,你问我少越为什么会被暗影卫追捕,我那时没回答你。”
“没关系,”秦渊柔声说道,“若是什么不好说的事情,那就不必跟爷说,爷也只是随口一问。还是说是少越跟国公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爷出面做些什么?”
段南歌摇了摇头:“跟少越没有关系。”
“那跟谁有关?跟爷有关吗?”秦渊不解地看着段南歌,“你跟爷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话吗?你这样有话不说,爷猜也猜不出啊。”
“是……是陛下,”段南歌反握住秦渊的手,紧紧握住,“陛下患了不治之症,雪阳先生亲自诊断过。”
“……你说什么?”秦渊傻住,旋即扯出一个笑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再说一次,父皇他怎么了?”
话已出口,再往下说就容易很多:“陛下患了不治之症,如今陛下和国公爷联手封锁了消息,每日出现在早朝和御书房里的都是陛下的替身。”
“替身?那父皇呢?父皇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了?你见过他了?”秦渊已经语无伦次。
“渊,”伸手轻抚秦渊的侧脸,段南歌心疼极了,“渊,看着我。我没见过陛下,是少越和己未去京城时查到的,因为他们查到了,所以国公爷才派暗影卫离京追捕,现在除了国公爷和苏公公,怕是没有人见过陛下本尊。”
四目相对,秦渊的眼神完全透露出了他内心的慌张和混乱,就那样慌乱地盯着段南歌看了很久,秦渊突然站起身来,拔腿就往外跑。
“爷要回去看看父皇!”
“渊!”就知道秦渊会这样,段南歌早有防备,身形一闪就绕到秦渊身前挡住了秦渊的去路,“渊,你想回去我陪你回去,但咱们得先计划好,不然是要出大事的!”
“爷不管!”秦渊瞪着眼睛怒吼一声,“爷就是计划得太多才变成现在这样!父皇得了不治之症,还有什么事会比这还大??不就是个大皇兄吗?要杀要剐他来啊!爷不怕他!”
“秦渊!想想那些站在你身后的人!想想陛下为什么要瞒着你!你是扭转局面最关键的一步棋,你忍心让陛下所付出的一切全白费了吗?!”
“爷不想!”为了让段南歌让开,秦渊连武功都用上了,“爷现在就只想见父皇,别的爷什么都不想想!”
终究还是不愿失手伤了段南歌,两招过后秦渊突然抽身,然后再一转身就破窗而出。
“己未、简云,拦住他!”大喝一声,段南歌紧追着秦渊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己未和简云几人早就在窗外等着了,此时听到段南歌变了调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全都冲向秦渊,见秦渊围住。
“段南歌,你长能耐了啊!”面对己未和简云几人,秦渊完全没有顾忌,下手便也没有犹豫,将折扇一打就全力出击,“你以为凭他们能拦住爷吗?”
“他们当然拦不住你,”段南歌赤手空拳地就冲了上去,“你若想去谁都拦不住你,但我不能让你这样毫无准备地自投罗网!”
“段南歌,你让开!”秦渊怒极。
“我不让!”段南歌飞起一脚就踢向秦渊的手腕,试图踢飞秦渊手上的折扇,结果却被秦渊给躲了过去,“哪怕只等一夜也好,明日一早我就陪你去京城。”
“爷不等!父皇不知在经历什么样的苦难,你让爷如何等得了?若换成国公爷你能等吗?”
“我能!”这个时候就算心知自己不能也要说能,不然就更拦不住秦渊了,“因为我知道国公爷心中所想,我知道国公爷毕生所愿!我这一辈子陪在国公爷身边的时间很短,短到不足以让我为他做些什么,到了最后我岂能连让他无悔此生都做不到?而且当初是你执意离京,说要让这吴越江南成为陛下最坚固的后盾,可如今你做成什么了?就这样回去你能帮陛下什么?陛下宁愿自己受苦也要保住你,你却要浪费他的苦心去送死吗?!”
“废话少说!爷既然敢去,就一定能全身而退!”
总也摆脱不了段南歌,秦渊心中的急切渐渐的就变成了招式上的狠戾,一不留神就失了分寸,狠狠地一脚踢在了段南歌的肚子上。
段南歌吃痛,身体失去平衡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秦渊的心里一揪,但想到自己那一脚踢得虽然重,但还不至于造成重伤,且还有公孙月在府里,于是秦渊只看了段南歌一眼就向外奔去。
“秦渊你给我站住!”段南歌想要站起来追上去,可这一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秦渊那一脚踢得虽重,但还不至于重伤,痛她能忍,可这会儿她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肚子里疼痛的感觉并不像是被踢伤了。
“王妃!”见段南歌站不起来,己未和简云立刻冲了过去,余下的人则追上秦渊试图阻拦,“王妃您怎么样?”
段南歌一把抓住己未,没来由的心慌:“去叫公孙月,去叫公孙月来!”
段南歌的喊声尖利,声音里满是惊恐,这样的声音将己未和简云吓傻了,也让秦渊停下脚步转头回望过来。
“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