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城吴王府里,秦渊正坐在书房的书案后批阅公文。
“南歌,新城的地图是不是在你那?”这话问完,秦渊却一直没听到段南歌的回应,狐疑地转头看向身后,那道屏风上却没有段南歌的影子,秦渊一愣,这才想起段南歌不在。
揉揉眼角,秦渊起身绕过屏风:“荆风,南歌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荆风立刻回答道:“在西南方的一个镇子里,明日就能回来。”
“怎么这么慢?”找到广陵城新城的地图,秦渊又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一脸不满,“南歌他们不是五日前就跟少越汇合了吗?怎么要明日才能回来?”
详细的缘由荆风也不清楚,但为了安抚秦渊,荆风用他那平板无波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少越的夫人是个普通女子。”
“普通女子?”秦渊拧眉,“有多普通?秋心那样的?”
在秦渊看来,他身边的这些女人当中,数秋心最普通。
荆风仔细想了想,然后才道:“像潘青儿那样。”
“那是真的普通,”就个人而言,秦渊其实不太喜欢潘青儿那样的普通女子,她们是那么的平凡,平凡到只要遇到点儿事情就需要人去保护,偏偏秦渊身边惊心动魄的事情多了去了,实话实说,秦渊觉得那样平凡到柔弱的女人简直称得上是累赘,“南歌有提过想要如何安排那个女人吗?”
若是为了少越,南歌八成会将那个女人待在身边吧?
“己未问过,王妃说要看少越如何决定。”
闻言,秦渊摇头失笑:“南歌还真是宠着她那班属下。既然他们明日能回来,那就吩咐府里的人准备一下,少越的婚宴虽是在京城里办过了,可咱们吴王府里怎么也得热闹一下,府里的地方若是不够就去包下逸云楼。”
抿了抿嘴,荆风道:“若用内院庭院,那地方足够。”
仔细想了想,秦渊又摇了摇头,道:“还是别在府里办了,不然等客人走了还是咱们府里的人去收拾,要收拾那庭院可就辛苦了,去包下逸云楼吧。”
“是。”
如荆风预言,第二天午时,磨蹭了五天的段南歌终于还是带着少越一行回到了广陵城。
一进到广陵城里,关欣怡就目不暇接地东张西望起来。
“怎么了?”见关欣怡因为东张西望而有些掉队,少越赶紧牵住关欣怡,不解地顺着关欣怡的视线望去。
那边什么也没有啊,欣怡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因为少越的声音而回神,关欣怡微窘地红了脸。
“真的没事?”少越有些担心。
感觉见到王妃之后欣怡就一直不怎么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认生。
“真的没事,”关欣怡赧然笑道,“我只是觉得这广陵城的街道宽阔整洁,街巷井井有条,倒是不输京城,而且好像还比京城里热闹一些。”
少越听关欣怡夸赞新城,一股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广陵城里没有那么多朝廷重臣,因此百姓活得更自在些,而且再过一段时间就是秋试开始的日子,现在正是外地学子涌进广陵城的时候,瞧着自然就比京城更加热闹。而且你现在所看到的这座城是经王爷和王妃设计后重新建造的,的确比以前规整了一些。”
“原来如此。”点点头,关欣怡仍旧东张西望着,因为是第一次来广陵城,所以看什么都好奇,倒是没去管秋试是怎么一回事。
见关欣怡只是好奇,少越便由着她,放慢了脚步跟关欣怡一起不紧不慢地往吴王府走着。
反正路他都认得,就算跟王妃他们走散了也没关系。
而走在前面的段南歌自是注意到了渐渐落后于众人的少越和关欣怡,扭头看了一眼,便见那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正你侬我侬地咬耳朵,段南歌不由地扬起一个微笑。
“没想到少越也是这样温柔体贴的男人。”
听到段南歌这话,己未和简云等人齐齐扭头向后看去,这一看顿时表情各异。
简云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所见到的场景,很快便转回头目视前方,感慨万千似的说道:“我们这些受过训练的人原本就细致入微,身边的人稍有动作就能引起我们的注意,既然注意到了,又是关心之人,那就总是要问上一句,怎么可能不体贴?”
与其说那是体贴,倒不如说那是警戒习惯的另一种表现方式和用途。
听到简云这话,段南歌眉梢微挑:“怎么?你这是嫉妒少越不成?”
简云微窘:“属下嫉妒他什么?”
“不嫉妒吗?”段南歌浅浅一笑,“少越是你们这些人当中看起来最不解风情又最木讷的,但少越却是头一个娶到媳妇的,且娶到的还是个美人,你们当真不嫉妒?”
段南歌这样一问,简云几个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不嫉妒吗?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嫉妒?正如王妃所言,少统领平日里明明寡言沉默,整日面无表情好似总有人欠他银两似的,偏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竟赶在他们前头成亲,还娶了个美人,还是个让京城里那些世家子弟都倾慕不已的美人,同为男人,他们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嫉妒?可嫉妒又有什么用?少统领运气好,这一点他们可无论如何都学不来。
“哎呀呀,你们可也得努力了啊,”段南歌戏谑地调侃道,“吴越江南的美人可比京城里多,你们若相中了谁就告诉我,我给你们提亲去。”
简云几个人咧咧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微微红了脸:“王妃您就别为我们操心了,王爷来了。”
“瞧见了。”段南歌的声音顿时就蔫了。
段南歌的声音一变,己未和简云就跟着紧张起来:“王妃,您打算什么时候跟王爷说?”
段南歌颇有些头疼地说道:“这可得挑一个好时机,今儿哪个时辰是吉时?”
“王妃……”己未无力地看一眼还有心情说笑的段南歌。
“别这样担心,”拍了拍己未的肩膀,最该担心的段南歌反倒安慰起己未来了,“反正我跟他说的时候他一定会闹起来。”
己未嘴角微抽:“王妃您这样一说我更担心了。”
叹息一声,段南歌飞快地说道:“今夜爷一定会给少越夫妇安排一场晚宴,你们都先吃饱,等宴会结束,我会在吴王府的主院里跟爷说,到时候就辛苦你们守在周围,千万不能让爷离开吴王府。”
“王妃放心。”眼见着秦渊已经走到近前,己未几人压低了声音应下,然后纷纷后退两步,将最前面的空间留给秦渊和段南歌。
“怎么才回来?”嘴上抱怨着,秦渊的脸上却是开心又温柔的笑意。
嘴角微扬,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听到秦渊这样问,段南歌跟荆风一样,毫不犹豫地将责任推给关欣怡:“关姑娘就是个普通的姑娘,哪好让人家依着我们拼命赶路?而且叫暗影卫那么一吓,关姑娘还给吓病了。”
秦渊瞄一眼相携走来的少越和关欣怡,狐疑地问道:“少越怎么会惹上暗影卫?没有父皇和国公爷的命令,暗影卫怎么可能离开京城?”
没想到秦渊这么快就问到了重点,己未和简云几人心头猛跳,都有些担心地偷瞄着段南歌。
而段南歌把嘴一扁,睨着秦渊问道:“你就让我在站在大街上跟你解释这件事?”
“那怎么可能!”秦渊笑着揉了揉段南歌的脑袋,“爷哪舍得让你受累?咱们这就回府。”
段南歌这才恢复了笑脸,跟秦渊手牵着手往吴王府走去。
暗道段南歌果然擅长应付秦渊,己未几个人看看走在前面的秦渊和段南歌,再看看走在后面的少越和关欣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隐入暗处。
他们这日子真是越发难过了。
回到吴王府后,段南歌一边跟秦渊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一边吃着午饭,等吃完饭,段南歌就打个哈欠,款款回房午睡去了。
秦渊自是不会妨碍段南歌午睡,只好回到书房继续办公,然而秦渊一脚踏出主院的时候,说要午睡的段南歌就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屋顶。
从藏身处跳出来,己未看着段南歌,神情微妙:“王妃,您竟然逃避……”
己未以为段南歌会跟秦渊东拉西扯地转移话题,然后再跟秦渊一起去办公,在己未看来段南歌不论怎样都有办法拖到晚上,却没想到段南歌竟以午睡为借口从秦渊身边逃开了,这样做的确简单省力,但总己未总觉得这并不是段南歌的作风。
“我能怎么办啊,”坐起身来,段南歌无奈地叹息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了解我,我在他面前怎么可能藏得住事情?”
己未撇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段南歌立刻回嘴道:“能躲一时算一时。”
可就像己未说的那样,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不管段南歌如何纠结,夜幕终究是如约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