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歌撇嘴,道:“不论是谁,都只能编造出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而在寻常百姓的日常生活中,他们所能经历过的事情、所能见过的人无非也就那几种,适合用来讲述我、爷和颜小姐三人之间的故事并且使之更有趣的恐怕就只有一两种,这不就很好猜了吗?”
仔细琢磨一番,长孙景曦抚掌大喜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嘛!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段南歌低眉浅笑道:“景曦公子和爷的脑子是用来想天下大事的,岂会去关心这种小把戏?”
“非也非也,”长孙景曦一本正经地摇头道,“有的时候,这小把戏才能逃过敌人的眼睛,成为制胜关键,景曦受教了。”
说着,长孙景曦就站起身来,向段南歌作了个揖。
段南歌也连忙起身,回了一礼。
对段南歌的这个回礼,长孙景曦颇感意外,却又觉得这是符合段南歌作风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边长孙景曦求段南歌解了惑之后就身心舒畅的离开,那边颜世良一见到颜雅君就给吓了一大跳,房间里那个一脸阴郁的女人与他印象中颜雅君端庄娴雅的模样完全不同。
“堂妹?”快步走到颜雅君身边,颜世良愕然地看着颜雅君,“你、你这是怎么了?”
颜雅君闻声转头,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有了些许神采:“堂哥?”
“是我,你怎么了?”颜世良一脸担忧。
“堂哥!”颜雅君扑进颜世良怀里,哇的一声就嚎啕大哭起来,“堂哥,你要帮我!”
一听这话颜世良就蹙起了眉,想着怎么也得先把颜雅君给哄住,颜世良便应道:“这还用说吗?我这个做堂哥的不帮你还能帮谁?可你得先给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憔悴成这个样子?”
段南歌虽跟颜雅君说念星已经被救了回来,但段南歌却始终没有将念星带来送还给颜雅君,因此在吴王府里住着的这段日子,颜雅君觉得自己就是孤身一人,身旁没有一个熟人,即便外面满城风雨,即便心中委屈不已,这吴王府里也没人会同情她,更没人会帮助她,如今颜世良来了,颜雅君只觉得自己终于有靠山了。
用哭来宣泄掉自己内心里的委屈和愤懑,颜雅君便将她来广陵城之后发生的事情给颜世良说了一遍,却避重就轻,没怎么说自己放出流言诋毁段南歌的事情,只着重强调了段南歌是怎样与这吴王府上下连通一气毁她名声。
听过颜雅君的哭诉,颜世良气愤不已。
堂妹跑来广陵城寻吴王爷确实不对,吴王妃会看堂妹不顺眼想找堂妹麻烦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他们怎么能毁了女人家的名声?外面的那些个传言他可是听过了,这叫堂妹日后还如何做人?!
抬手按住颜雅君的肩膀,颜世良承诺道:“放心,有哥哥在,绝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咱们这就找吴王妃说理去!”
话音未落,颜世良已经将颜雅君拉起,怒气冲冲地返回堂屋。
像是料到颜世良会回来一样,段南歌一直都坐在堂屋里等着,白茗先颜世良一步回来,正侍奉在段南歌身边,镇定自若地为段南歌斟茶。
端起茶杯细嗅茶香,段南歌听到声音后就抬眼望向门口,低眉浅笑:“颜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坐吧。”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段南歌温温柔柔、客客气气地这么一说,顿时就让颜世良的怒气卡住,难以发作。
但尽管怒气没有爆发出来,颜世良的脸色却终究是好不起来,拉着颜雅君踏进堂屋,颜世良与颜雅君并肩而坐,脸色阴沉地看着段南歌。
“吴王妃聪慧过人,既然已经猜到世良回折返回来,想必也已经知道世良是为何回来的吧?”
转眼看向颜世良,段南歌哂笑:“无非就是听颜小姐诉说了她心中的委屈,你这做哥哥的心疼,便要来替她讨回公道。”
“正是!”颜世良冷哼一声,道,“那么就请吴王妃给世良一个说法吧。”
“说法?”段南歌将茶杯放下,好笑地看着颜世良,“颜公子想让我给你个什么说法?”
颜世良愤愤道:“王妃您造谣生事,毁舍妹名誉,您可知道外面的人将舍妹说成了什么样子?舍妹日后还要如何嫁人?王妃您难道不该给我们颜家一个说法吗?”
“凭什么?”段南歌歪靠在椅子的扶手上,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外面的人是如何说她的,这与我何干?这难道不是她自找的吗?”
“王妃您怎么这样说话?!”颜世良的怒气更甚。
“我怎样说话了?”段南歌仍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笑容,“是我让她逃婚离家只带一个女婢就奔赴广陵城的吗?是我让她在广陵城招摇过市宣称自己与王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吗?是我让她散布谣言说吴王妃是个妖女好让这广陵城的百姓胁迫王爷将我赶出府去?”
说这番话时,段南歌低眉浅笑,声音慵懒,叫人听不出半分怒意,可这话中的内容却惊得颜世良心肝发颤,可转头一看颜雅君红着眼泫然欲泣的模样,颜世良又心疼了。
“那王妃您也不能让人散布谣言,说舍妹为了争夺王爷就诋毁您!”
眨眨眼,段南歌无辜道:“颜公子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我何时让人散布谣言了?”
“颜公子是在朝为官的人,难道不知道给人定罪时需罪证确凿吗?若连这个都不懂,颜公子还当的什么官?”龙行虎步地踏进堂屋,秦渊冷着脸看着颜世良和颜雅君兄妹,“颜公子既然已经接到颜小姐,就请二位速速离去,不然爷改了主意,她颜雅君就不用回去了!”
秦渊这话的分量极重,重到颜世良一听这话就退缩了。
他总不能就为了要给堂妹讨回个公道就丢了自己的官职吧?
权衡一番,颜世良起身,先恭恭敬敬地向秦渊行了个礼,然后才说道:“王爷恕罪,下官一时心急口快,若有失言,还请王爷海涵,只是王妃既然身为吴王妃,那她就不仅仅是这吴王府的主人,也是吴越一带的女主人,岂能如此心胸狭隘,毫无容人之量?王爷可知王妃是让人如何编排舍妹的?”
冷眼看着颜世良,秦渊反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那些话是南歌编排好散布出去的,而不是你那妹妹自己使的苦肉计?”
颜世良愕然,愣愣地转头看了看颜雅君,又看了看秦渊和段南歌,这才说道:“这不可能!舍妹不是那样有心机的女人!”
秦渊冷哼道:“说是堂哥,一年当中也不过就能见那么一两次面,你又了解她多少?爷劝你立刻将她带走,不要再让她出现在爷的视线当中,这次若不是南歌拦着,这胆敢诋毁皇亲国戚的罪,爷定要她拿命来偿!”
“王爷,您不能不讲道理!”听到秦渊说要傻颜雅君,颜世良可给吓坏了。
“讲道理?”秦渊冷笑,“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来跟爷讲道理?”
颜世良无言以对。
若只讲身份不讲道理,那他还能说什么呢?
见颜世良不说话了,秦渊沉声说道:“快将她带走,爷不想让她在爷的视线里多待哪怕一刻!从今往后,若是再让爷见到她,若是她再欺侮南歌,爷就将她发配边疆充作军妓!”
“不!不要!”听到这话,颜雅君突然就激动起来,哭喊着就扑向秦渊,好在冲到半路就被颜世良给抱住了。
“堂妹你要做什么?!”他看吴王爷是真的气了,便是此时怕都还想教训堂妹一顿,堂妹若这会儿扑上去,再被吴王爷扣上个行刺或者旁的什么罪名,那堂妹当真是连命都要没了啊!
颜雅君却不理颜世良,只痴痴地望着秦渊:“表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你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她!都是她用妖法蒙蔽了你的心!表哥你清醒一点啊!”
“堂妹你疯了吗?!”颜世良连忙手忙脚乱地捂住颜雅君的嘴。
可这会儿颜雅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一把甩开了颜世良的手。
“表哥,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啊!求你了,别赶我走!”
“堂妹,你!”制不住颜雅君,颜世良急了,“你别闹了!今天便是绑我也要把你给绑回去!”
王爷对她从来都没有男女之爱,她明明早就认清了,也答应了只要王爷成亲她就嫁给别人,可为什么突然又执迷不悟起来了?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她明明是可以嫁给表哥的,她明明是该嫁给表哥的,为什么要她嫁给别人?为什么?!
脑中灵光一闪,颜雅君突然睁开了颜世良的手,猛冲向一旁,一头撞在了顶梁柱上。
颜世良呆住,回过神后立刻冲上去将已经倒地的颜雅君给抱了起来:“堂妹!堂妹你醒醒啊!”
秦渊拧眉:“荆风,把他们兄妹二人扔出吴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