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为什么要生气?”颜雅君坐在那里,一如既往地恬静娴雅,脸上的表情却狡诈得完全不像平日里的她,“归根究底,这还是表哥的错,谁让表哥一直不肯见我,也不肯听我说话,只叫一个女婢来这里哄我,那我只好假借他人之口来提醒表哥,那个睡在表哥枕畔的女人她是个妖女,她会妖法!”
有生以来秦渊头一次生出想打一个女人的冲动:“她段南歌是什么人,爷比谁都清楚,不需要你好心的提醒和规劝!念及颜氏与母妃娘家的亲缘以及过往颜氏对爷的照顾,爷一再忍你让你,可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爷心狠手辣!”
颜雅君不以为意地柔柔一笑,道:“表哥待我,何时不狠心?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在表哥身边这么多年,我何时奢望过表哥能回应我的心意?我什么都不求,就只是希望表哥好,以前不管表哥与哪个女人走得近,不管表哥喜欢上了哪个女人,我从不曾阻拦,甚至不曾多言干预,但谁都可以,唯独那个妖女不行!表哥你清醒一点,她是个妖女!”
秦渊突地一个箭步上前,抬起手就掐住了颜雅君纤细的脖颈,表情阴骛:“你找死!”
“爷!”荆风连忙上前按住秦渊的肩膀,“爷,颜家的人这三两日就要到了。”
爷是要将一具尸体交给颜家不成?
“到了又如何?”秦渊当真是被气疯了,此时只想掐死眼前这个执迷不悟还三番几次找段南歌麻烦的女人,“杀了她,爷有一千种借口为自己脱罪!”
颜雅君只带一名女婢就来了江南,发生点意外香消玉殒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这种借口他有的是,不怕给不了颜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荆风一怔,瞥了眼呼吸困难憋得满脸通红的颜雅君,荆风到底还是放开了手,退后一步。
呼吸越来越困难,颜雅君相信秦渊能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她的痛苦,但秦渊的宽大的手却越收越紧,秦渊的神情中除了厌恶和阴狠,还有一种快意和满意,眼见着颜雅君的脸色由红转青,秦渊扬了扬嘴角,痞痞一笑。
“渊!”段南歌突然冲进门来,三步并两步地就跑到了秦渊身前,一个抓住了秦渊的胳膊,“你做什么呢!”
见到段南歌,秦渊脸上的戾气顷刻间消散无踪,化作温柔的笑意:“南歌你放心,给颜家地借口爷都已经想好了,就说她被乞丐轻薄羞愤难当,因而上吊自缢。”
“别胡闹了!”段南歌一个劲儿地拍打着秦渊的胳膊,“上吊自缢的勒痕跟你掐死她的手印能一样吗?”
段南歌这话说完,站在一旁的荆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王妃这是在劝爷还是在给爷支招?
果然,秦渊一听这话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还是南歌想得周到,那爷换个方向……不对不对,荆风,你去给爷寻一条白绫来。”
“寻什么寻!”段南歌更用力地拍打秦渊的胳膊,“你快松开手,等会儿她真该断气了!”
抿了抿嘴,秦渊固执地又将手收紧了几分,沉声道:“这件事不能听你的,爷知道你不在意,可爷不希望你再为那些流言蜚语所扰,这广陵城不比京城,住在京城里的人非富即贵,大多都见多识广,有关于你的流言蜚语对他们来说只是谈资,只会被他们当成是谋取利益的道具,可这广陵城里多是寻常百姓,在这一座小城里过着一成不变的寻常日子,面对此等流言,他们未必能轻松以待,若他们当真听信了流言将你视作妖女,那后果不堪设想,便是爷也无力左右,你可明白?”
“是什么后果我自然知晓,但这也不是非得要你杀人才能解决的事情!”唯独杀人这件事段南歌总是尽可能地避免,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越是轻而易举就越要谨慎地守住那条暧昧不明的底线。
见秦渊还是不肯松手,段南歌又道:“而且该传出去的事情她都已经传出去了,事到如今你才来杀她也无济于事。”
手上一松,秦渊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片刻之后一边收紧掐着颜雅君脖子的手一边懊恼道:“是爷的疏忽,爷不该因为她是个看起来温婉的女人就大意,那京城里的女人,哪有一个是善类?”
颜雅君已经昏厥过去,段南歌心急,突然挥掌打向秦渊。
秦渊下意识地向后躲开,往后这么一退就不得不松开掐着颜雅君的手。
“白茗!”段南歌急喊一声,白茗立刻冲上去扶住快要栽倒在地的颜雅君。
“南歌!”秦渊不赞同地瞪着段南歌,“她不过就是个对你满心恶意的女人,如今又让她知道了那件事,留她做什么?你信爷,爷能处理好之后的事情!”
“别闹了,快随我出去!”瞪秦渊一眼,段南歌抓住秦渊的胳膊就将秦渊拖出颜雅君的房间,“廖十和景曦公子呢?”
“你找他们做什么?”顾忌着段南歌身上的伤,秦渊不敢挣扎,只好由着段南歌将他拉出门去,想着等夜里段南歌睡了他再回来,总之这颜雅君是留不得。
“我找他们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要办事,”段南歌偏头瞥了秦渊一眼,“可别想着晚上再来取人性命,若不听话,就把你绑起来!”
“绑起来?大晚上的?”秦渊挑眉,痞笑着看着段南歌,“你这口味是越来越重了,不过既然是你的喜好,爷自当配合。”
眉眼一斜,段南歌剜了秦渊一眼:“净胡说八道!”
将秦渊拽进书房,段南歌这一路上都在跟秦渊打情骂俏,只是抓着秦渊的手却始终不敢放松半分。
长孙景曦还在书房里坐着,荆风在段南歌提出要见廖十和长孙景曦的时候就已经去请廖十,此时与廖十和长孙景曦一起待在书房里等着段南歌和秦渊,且已经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给廖十和长孙景曦听了。
一脚踏进书房,段南歌在看到长孙景曦时就语气笃定地问长孙景曦道:“外面的流言是景曦公子告诉给爷的?”
长孙景曦连忙态度端正地认错道:“是景曦多嘴,请王爷和王妃降罪。”
“罢了,”拉着秦渊进屋,段南歌就将秦渊按在了主位上坐好,“爷如今统管吴州文、武二政,公务繁忙,以后这种与政务无关的事先来与我说,若是有必要让爷知道的事情,我会与爷说。”
闻言,秦渊挑眉,不满地问段南歌道:“如今这吴王府内外、吴州上下,有哪件事是爷不该知道的?”
段南歌不假思索道:“凡是会影响到你的言行举止的事情,都不该让你知道。”
秦渊拧眉,没有回嘴。
段南歌转眼看向荆风三人道:“荆风日夜护卫在爷身旁,处理政务时是爷的得力助手,廖十虽只挂着廖氏管事的名头,但如今已是能替爷统筹廖氏大局的人,景曦公子总说自己在这王府里无用武之地,但景曦公子曾云游四海行走于江湖,那些天下之内、朝廷之外的事情却全要仰仗景曦公子疏通活络。三位是爷的帮手,是爷的心腹,是爷身边不可或缺的人,今日我便在这里给三位立个规矩。”
“爷如今身在吴州广陵,看起来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但打从爷开始有所作为的那一刻起,可以说天宋上下都在盯着爷、看着爷,看爷是贤明还是愚蠢,是仁慈还是暴虐。关起门来咱们这吴王府里都是自家人,爷贤明仁慈是常态,便是偶尔做错了事或者乱发脾气也能得到宽容和理解,可敞开门来面向天下,爷就只能是贤明仁慈的,这其中的缘由、道理不必我说你们也都明白。”
“今日之前,咱们初来广陵,虽说是早有准备,可到底还是有些仓皇,有些事我便没急着说,今日刚好是个契机,我便立下这吴王府里的行事规矩,今日之后,凡为国为民、显仁显智的正义之事,都去找爷,除此之外的事情,都来找我。”
“南歌,”听到这话,秦渊的眉心拧得更紧,“爷这段时日的确是有些焦躁,但再过几日就好了,爷保证。”
“我知道,”段南歌低眉浅笑,“你是什么样的人、有几分能耐、能做到什么我还不知道吗?可你也该知道,这是个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时候,今日你这冲冠一怒好在只有自己人看见,但凡有一个外人在那就不好收场了。外面传的那些与我有关的风言风语顶多也就是说我是个妖女,会使妖法,这些事情在京城可谓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这流言从京城被带到广陵,再从广陵传回京城,与你与我都不会有任何损失,应对起来也十分容易,可若与你有关的不好的传言若被传回了京城,那就没有人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的情况了。”
眼中精光频闪,长孙景曦满目赞赏地看着段南歌,话却是对秦渊说的:“王爷,王妃说的很有道理,您才刚要崭露头角,正是该小心谨慎的时候。”
“可是……”偏头看着段南歌,秦渊一脸忧愁。